「我還沒問你哩,你怎麼比我還早下班?」佟靖杰詰問道。
「等一等,你言下之意,好像是說我『蹺班』。」沈拓听出不對勁。
「不是『好像』,本來『就是』。」他加強語氣。
「天地良心,我做牛做馬的為公司賣命,你卻這般誤解我,這天理何在,道義何存?」矯情的他指天指地的發出不平之鳴。
「靖杰,你誤會阿拓了,他帶了一大堆的工作回來,準備熬夜趕工呢!」
段蓉蓉不曉得那兩個大男人是鬧著玩的,當真以為佟靖杰在怪罪沈拓偷懶,忙著替他開月兌。平時在佟女乃女乃跟前,這喊得拗口的名,如今心急之下,打死也不叫的「靖杰」這兩個字,竟然月兌口而出。
佟靖杰被她輕輕柔柔的一叫,嘴角喜悅的上揚,但為了避免令她尷尬,不予點破。
她沒注意到他的暗笑,但沈拓的那雙賊眼可沒有放過,且更加確定他先前的揣測。靖杰對她的想法,已經有所不同。
可惜他們似乎遲鈍得毫無自覺,看來是不點不通,想來只有犧牲小我,扮演月下老人的偉大使命。不過,他那副樂在其中的賊樣,一點也瞧不出來,他哪里犧牲了。
「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段蓉蓉見佟靖杰對她不搭不理,提高了嗓門。
「妳吼得這麼大聲,想不听也很難。」他取笑道︰「這件事阿拓早就向我報備過了,我們是在鬧著玩的。」
「你們好壞,聯合起來欺負我。」她氣呼呼道。
「我們說話本來就是這副德行,要怪只能怪妳斷章取義,沒弄清楚狀況。」他得把話說明白,省得這個小小的插曲,破壞彼此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好關系。
段蓉蓉被他反駁得無話可說。誰叫自己雞婆,多管閑事!
「靖杰,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得救了。」沈拓眉開眼笑得手舞足蹈,暗地里留心著好友的表情。「蓉蓉答應幫忙,我這堆燙手山芋總算可以處理掉了。」
不負他所望,佟靖杰果然反應激烈。
「你們什麼時候熟到稱名不道姓了?」他酸氣沖天。
「蓉蓉,妳介意嗎?」沈拓咬著下唇,制止自己爆笑出聲。
他現在才知道,男人吃起醋,比女人還厲害。
「當然不介意,大家都是朋友,叫名字也比較親切。」她認同道。
「就是說嘛!」沈拓忙不迭的附和。
「盡避如此,我不記得曾答應你,除了借住我家、使用我的計算機之外,還可以動用我家里的人為你效勞。」佟靖杰劍眉斜挑,不快的譴責。
「這回你就真的錯怪我了,是蓉蓉主動要求幫忙的,可不是我借機虐待。」沈拓反將他一軍。
他慍怒的目光,審視著段蓉蓉。
「提議的人的確是我。」她趁機埋怨道︰「你們的事情多得忙都忙不完,當然不知道成天無所事事,像個幽魂似的晃來晃去的人,日子是難過得度日如年。」
「這是因為妳毋需為準備考試而努力,一時之間失去了長久以來的奮斗目標才會如此。妳應該要重新審思,規劃未來,而不是過一天是一天。」佟靖杰老氣橫秋的教訓著。
「那還不是你造成的!」段蓉蓉冷言冷語的譏誚道。
沈拓覺得火藥味濃厚,連忙道︰「啊!天色暗了,有事回去再說吧。」他首先跳上車,油門一踩。「走了!」
「上車。」佟靖杰又恢復他的狂妄之態。
「我要走路。」他以為他是誰啊?哼,她偏偏和他唱反調。
「再給妳一次機會,否則後果自行負責。」他輕描淡寫道。
誰理啊!她才不甩他。
晚餐結束後,佟女乃女乃拉著沈拓和阿東不放,「你們兩個留下來陪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故意拖住這兩個電燈泡,好讓佟靖杰與段蓉蓉有獨處的機會。
「佟女乃女乃,不是我不陪您聊天,而是我還有好多工作要處理。改天吧!澳天一定好好的陪您。」沈拓發難道。
他不是存心壞人好事、沒有成人之美,只是打鐵得趁熱,他擔心蓉蓉會臨時變卦,不幫他的忙了,眼前的他可是工作至上。
「阿拓,你這小子也太沒良心了,虧我還特別交代廚房準備你最愛吃的菜肴,吃飽了,喝足了,就想走人啦?!不行,說什麼你都得給我留下來,陪我聊上幾句話不可。」佟女乃女乃說一是一,不準打折扣。
「阿拓,難得女乃女乃興致高,你就陪她聊聊天,我先到靖杰的書房等你,你晚點再過來沒關系。」段蓉蓉當局者迷,不了解狀況。
「還是蓉兒懂事。」佟女乃女乃婉然一笑,對她是打由心里喜愛。
「你們慢慢聊。」佟靖杰不動聲色的向他們點個頭,隨後離開。
佟女乃女乃心中無所顧忌,驟然臉色一變,嚴肅道︰「都過來坐下。」
阿東和沈拓互換眼神。雖然明知這個談天是有所為而為,如今看來,似乎更形復雜。
他們一坐定,佟女乃女乃就開口問話。
「阿東,你到佟家幾年了?」
「大約二十年了。」他毫下遲疑的回答。
「我待你如何?」
「老夫人待阿東如同子佷,十分關愛。」
「我記下來了。」她很滿意他的答案,然後轉向沈拓,「我待你呢?」
「任我吃、任我住的,從不把我當外人。」他猜到她會這麼問,早有所準備。
「既然你們都說,我當你們就像是自家人,那麼你們是不是也當我是你們的長輩呢?」
「當然嘍!您永遠都是我們最最慈祥的好女乃女乃。」沈拓奉承道。「阿東,對不對?」
「雖然我稱呼您為老夫人,但是在我心里,一直視您為親女乃女乃。」阿東難得嘴巴甜上一回。
「真的?沒有哄我?」佟女乃女乃問得挺詭譎的。
他們心里發毛,有落入陷阱之感,雖是如此,仍舊異口同聲道︰「我們所說的皆是肺腑之言。」
「那你們為什麼要幫著靖杰哄騙我?」她瞪著一雙老花眼,斥責道。
「佟女乃女乃這話是從何說起?」沈拓一顆心懸吊半空,七上八下。
阿東則緊閉雙唇,不承認也不否認。
「你問我從何說起,我就告訴你,從佟鏡失竊時說起,從蓉兒出現時說起。」
佟女乃女乃爆炸性的話語,令他倆面面相覷。
「您怎麼會……」沈拓困難的擠出這半句話。
「我還沒有老糊涂到會讓你們這些小表耍弄得團團轉。」她傲然的掃向正襟危坐的他們。
「虧我們瞞您瞞得這般辛苦,您卻早就了如指掌。」沈拓挫敗道。
「您不怪她嗎?」阿東沒頭沒尾的問。
「是啊!佟鏡的遺失與蓉蓉或多或少都有所牽扯,您能原諒她嗎?」沈拓默契十足的接口。
「我說過不會怪罪任何人,而且蓉兒從頭到尾一直都是個無辜的受害者,怨不得她。」
她早在發現佟鏡不見時,就覺得事有蹊蹺,不似蓉兒說得這般單純,因而深入探索,加以追查,姜還是老的辣,雖然花費不少工夫,還是讓她給弄個水落石出。
「您不傷心嗎?」沈拓戰戰兢兢的問著,唯恐說了不該說的話。
「傷心又如何?能失而復得嗎?我沒有那麼脆弱,不堪一擊。何況美好的回憶是儲放在腦海、在心底,任誰也偷不走。至于佟鏡只是回憶中的一小部分,並非代表一切,你們太小看我了。」
在得知佟鏡真的遺失之初,她心里頭的確是萬般不舍,難過不已。不過她豁達的人生觀,很快就能自我調適,轉變心境。
宇宙間的萬事萬物皆有其定數,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再說了,若非佟鏡失竊,又怎能找到像蓉兒這麼乖巧的孫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