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天使,是天使帶走薛伯父和薛伯母的。」他立刻更正道。
「是天使嗎?」她仍是呆愣愣的。
「是天使。」他重重的點頭。
見她眼底充盈著痛楚與驚駭,臉上卻是呆滯,整個人顫巍巍宛如風中柳絮……剎那間他的心是整個揪成一團的。是的,他,自小便投有父母,一有記憶已在孤兒院了,對父母可說是完全沒有印象,當然無法領受薛意沁驟遭家變;頓失所依的哀痛;唯一相同感受的是……今後她和自己一樣都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于最引發他同病相憐的傷感,頓時他心起憐惜之情,自然也有了保護、照顧她的想法。
當下他便有了決心,願意讓她成為一輩子的牽掛。
「你確定?!」
「我確定。」他用力點頭。
只見她淚汨汨滑落……他不禁緊緊的抱住她顫栗的身子,默默的陪在她身邊,讓她盡情的在自己懷里哭泣。
「我會照顧你的,你放心。」他發自肺腑的許下承諾。
于是往後的日子,他除了坐鎮薛氏和籌組薛氏夫妻的治喪委員會外,幾乎都留在沁園陪伴薛意沁。可能就因為兩人共同度過那段唇齒相偎的哀痛日子,不知覺的薛意沁愈發的親近他、依賴他,有時甚至連到公司她也要跟。警覺到這近乎病態倚賴的嚴重性,他一待薛氏夫妻的後事處理後,便開始把她交給郭媽照顧。當然一開始是很困難的,好在一張入伍通知順利的教他離開沁園。等到他退伍後,她也就習慣了。
然而他沒料到的是自己的一顆心,自此也就掉落在沁園了。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特。
在小時候薛氏夫妻造訪孤兒院時,初見薛意沁,他只覺那是一個很受寵愛的瓷女圭女圭,隻果般的臉蛋雖惹人憐愛,卻也有一身令人不敢趨近的嬌貴氣。以致他和其他院童一樣,只是遠觀不曾靠近。即便是他受到薛氏夫妻的特別關愛進了薛氏集團工讀,也少有和她接觸的機會。有時他不免會想,假如沒發生那場意外的空難,他們還會有如此親密的交集嗎?一場空難改變了她的生活,也改變了他的世界。
只是世界改變了,卻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事實。盡避他如此奮斗,力爭上游,窮光蛋依舊是窮光蛋。也許他的努力可以為他掙得財富和社會地位,但一樣掩蓋不了他孤兒院出身的背景。雖道英雄不論出身低,但內心的怯懦、卑微感卻如絲線般的緊緊纏繞著他。
「別忘了,你,費一帆只不過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要不是我姐姐、姐夫,到今天你還蹲在孤兒院要飯呢。你憑什麼跟我爭沁沁的監護權?」這是薛太太的妹妹陳紹梅當年為爭奪薛意沁的監護權,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的話。
是的。空難後有關薛意沁的監護人爭奪大戰打得拂沸騰騰。許多惡毒的攻訐如萬箭齊發般射在他身上,那打著爭奪監護權名號下的是一張張貪婪的嘴臉,成天不停的在他面前張牙舞爪。放眼看去,又有哪個親戚是真正關心薛意沁?又有哪個是發自內心真正想要照顧薛意沁?為了報答薛氏夫妻的知遇之恩,他毅然找來在薛氏集團擔任多年的法律顧問,也是董事長薛世堅的老朋友羅律師研究爭取薛意沁監護權的對策。在羅律師的幫助下,找出薛董事長早已立好的遺囑,為了薛意沁,他不惜犯下偽造文書的罪行,要羅律師在遺囑上動手腳,除了薛意沁的監護權由他負責,薛氏集團也由他接手經營,直到薛意沁成年再交還其手中繼承權。想當然爾,當羅律師公布其遺囑時,引爆了不小波瀾。若不是得到羅律師的幫助,他還打不贏這場監護爭奪戰呢。如今,薛意沁大學畢業了,也是他交還薛氏集團的時候了,更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想到要離開,他的心不覺一抽。「那你就準備一輩子窮死、出不了頭。你別忘了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好不容易天老爺眷顧你,給你一個成功的機會,你為什麼還要笨得把財富往外推呢?」「你是個孤兒出身的」,冷台莉的話像把利刀再次劃開他的心髒,他不禁握緊手中的咖啡杯。
沒錯,就算他把薛氏集團據為已有,仍改變不了他是孤兒的出身背景。別說他不在乎社會輿論,不在乎商業、社交名流界的蜚短流長,他是個極需要社會接受、眾人肯定的人。透過這種社會普世的價值觀肯定,他才會覺得自己像個有用之人。那薛意沁又是如此的高雅華麗,她就像長在皇宮深苑中的牡丹花般尊貴,又如空谷幽蘭般清雅月兌俗,他始終深怕自己的卑微褻瀆了她。而這也是他不敢太親近她的原因,每次到沁園都是來去匆匆。
想到她??????費一帆心頭就一陣酸澀。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當她的黑武士,在她身後默默的守候一輩子。他真的願意,而且無怨無悔……
第三章
有點烏雲的午後,剛出席完一場柄際中心的講習會,費一帆回到薛氏集團。才坐進辦公椅,秘書冷台莉就捧了一疊卷宗和簡報幻燈片進來。
「總經理,這是工程部呈報上來新錄取的員工報告,還有幾個工地的勘察報告幻燈片。」冷台莉面無表情的說道。
「擱著吧。」費一帆專注的打開電腦視訊,準備三個小時後和美國某企業的總裁連線。
見費一帆額上和鼻頭冒出汁水,冷台莉就覺不舍,無法控制的就去擰了條毛巾和沖了杯冰咖啡。
「喏,擦把臉,喝杯涼的吧。」她力持盡職秘書的語氣說道。
「謝謝。」接過毛巾,他用力的抹了抹,然後一口氣喝掉冰咖啡。「工程部黃襄理的特助找到人了嗎?」
「應該找到了,人事資料就在這里。」她抽出一份卷宗來。「你看一下吧。」
「好。」他打開卷宗。
「還有薛小姐的辦公桌準備好了,她什麼時候開始上班?」冷台莉緊接著問。
「這兩天吧。」費一帆頭也不抬的答。望著費一帆始終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冷台莉心底就一陣絞痛。說分手就分手,男人都是這麼冷酷無情的嗎?好歹她也陪
他同床共枕過一段時日啊!
「對了,冷秘書,今天晚上記得訂桌懷石料理招待xx企業的總裁。」他又交代。
「知道了。」
靶受到冷台莉欲語還休的,費一帆抬頭問︰「還有事嗎?」
「我……我們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她終究還是不舍的做最後爭取。
「結束了。」他毫不遲疑的點頭。
「難道你一點都不眷顧或不舍我們之間的感情?」她咬唇的再問。
放下卷宗,費一帆深深的凝視泫然欲泣的冷台莉。
「台莉,我承認感情不是橡皮擦,能把畫壞的線條說擦掉就能干干淨淨的不留痕跡,但一旦走味的感情勉強吃下去,只會吃壞肚子、搞壞身體,這道理你能了解嗎?」
「在你,我們之間的感情也許是走味了,在我卻不然。我愛你呀,一帆。」輕聲說道,她已淚如泉涌。
「別這樣,這是辦公室。」他起身來到她身邊,一邊掏出手帕遞給她。
接過手帕的同時,她驀地緊緊抱住他,「不要,我不要分手,我答應你,再也不提薛氏集田的事,再也不逼你把薛氏納為已有,再也不了。」她嗚咽的哀求。
「只要不分手,我什麼都听你的。」
「台莉,我說過提出分手的原因不單是因為這些,台莉……」費一帆苦惱的說︰「我到底要怎麼說,才能讓你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