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別再說了。」王駱軍煩躁得阻止母親說下去。
是的,前妻的背叛是他心底莫大的痛。這痛沒人知道,沒人看見他的尊嚴被踐踏得多徹底,他一向高傲、杰出,是個天之驕子、是個形象良好的企業二代接班人。
然而,卻在一夜間,他成為全台傳媒報章上的焦點烏龜人物——他的老婆公然和偶像明星約會,這教他情何以堪哪!為了保住最後一點尊嚴,他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暗地承受、獨自療傷……
時至今日,王駱軍不知自己能不能再承受這些壓力和背後的指指點點?而也只有他的母親才敢當面揭他瘡疤。地方上的激烈抗爭,已夠讓他頭痛的了,這會兒連他老媽也跳下來攪和,簡直讓他煩透了。
「不說就沒事了嗎?」不容兒子逃避,賴美英刻意再提那敗壞門風的前兒媳婦。
然而,看見兒子一臉氣極敗壞的神色,她還是于心不忍的轉開話題︰「只要你不拆廟,其余的我沒意見。」
「媽,您講點道理好不好?」他此時只想逃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家。
「美英,你就不要為難兒子了,他……」
賴美英用力一瞪,王景培立刻又把話給吞回肚子里去了。
唉!自從兩位小老婆相繼進門後,他在家里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凡事都得看大老婆的臉色,誰教他不守夫道,有愧于心呢!
「駱軍,我丑話都說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賴美英強硬的說道。
啪,用力的丟下飯碗,王駱軍鐵青著臉起身推開椅子,然後頭也不回的疾步離開家門……
第二章
這天天氣晴朗,是個郊游踏青的好天氣,黃歷上更是個諸事大吉的好日子。
可是,對翔翰集團而言,卻是個不太妙的日子。
慈佑寺前的廣場上,再次掛滿抗議布條,擠滿了當地鄉民代表和居民,同時各大電子媒體記者也紛紛出籠,架起一架架的攝影機,更出動了SNG車準備現場連線。
所有的傳媒焦點均對準講台上的翔翰集團總裁王駱軍。
此刻,他正凝神傾听一位環保專家侃侃高論,為現場民眾解說所謂的零污染高科技建設。
「听你們在放屁,那個什麼地方的核能發電廠,也是強調很安全,絕對沒有污染,結果附近海濱里的角卻死光光。」人群中一位歐里桑大聲叫嚷。
「對嘛,你們都在騙人。」
「‘煞煞去’啦!沒人會相信的。」
「你們這四天財團,只會欺騙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顧人死活……」
一時台底下人聲鼓噪,你一言我一句的,叫囂議論不休。
講台上的幾位翔翰集團的高階主管立即出聲制止︰「安靜,請各位鄉親安靜……」叫了半天,仍無法平息遽起的騷動,一時急得滿頭大汗。
這時,只見王駱軍刷地起身往麥克風前一站,身上散發一股傲視群倫的懾人氣勢,頓時全場鴉雀無聲,無數只眼楮只要接觸到他如鷹隼般的銳利眸光,皆不由自主的避了開來。
梭巡過靜默的全場,王駱軍滿意的準備開口說話了——
「曾筱昕,你在哪里?」倏地,一個緊張急促的叫聲迭響。
「我在這里。」黑鴉鴉的人群中伸出一佳又縴白的小手用力揮舞著,清脆嗓音揚起。
「小鄭,找到龍教授沒?」
真小心?多麼怪異的名字!王駱軍失笑的循聲看過去,登時轟然大震——
原來那雙黑眸……那雙日的亮的黑眸就是她!
「曾筱昕,龍教授被警政單位以違反集會游行法帶去約談了。」
「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她著急的穿過人群,走向站在台底下的同事小鄭。
「怎麼會這樣?」
「老師被警察捉走了。」
頓時現場又是一陣交頭接耳,議論聲不斷。
「還有,你打傷翔翰集團總裁的事,也算到教授身上去了,曾筱昕,怎麼辦?」
原來眉際上的傷,真是她的杰作!王駱軍暗想。
聞言,曾筱昕焦灼如焚,愧疚死了。
這幾天她一直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里,生平頭一回參加如此激烈的群眾運動,親眼見識到群眾力量的可怕,尤其她又無故打傷人,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老是擔心自己是不是闖下大禍,犯下過失殺人罪?
沒想到反倒連累了這麼有良知、古道熱腸的龍教授。
「怎麼辦?怎麼辦?都是我害的……怎麼辦?」她一邊喃語著,下意識的回過頭望向講台上……
轟!她渾身一顫,那道灼烈如火的眼光及那渾身強勁的力量,夾帶著一股濃郁的男性魅力迎面撲來,莫名其妙的令她害怕驚慌,還有那眉際上的紗布,更讓她惴惴不安……她該怎麼辦?她心悸的調開視線……
原來他就是被自己打傷的翔翰集團總裁——王駱軍,曾筱昕惶惶地暗想。
「廟公旺,老師不在,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慈佑寺的前任理事長問道。
「我也不知道。」曾旺搔頭的回答。
一向惟龍教授馬首是瞻的抗議活動,突然沒了發號施令的頭頭,頓時軍心大亂,各個手足無措,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走?
「阿旺,還要不要抗議?」賣冰的阿燦伯也伸長脖子問。
「老蘇(師)沒來,我看煞(散)會啦!」一位歐巴桑也嚷道。
「他被警察捉去關了……」又有人插嘴大喊。
「廟公旺,我看等老師回來再打算啦!反正他們也不是馬上就要拆廟,先回去再說啦!」一位管理監事提議道。
「好吧!大家先回去,等老蘇(師)回來,偶(我)再通知大家來開會。」曾旺當機立斷的宣布。
「好,走啦走啦—明天來企(去)台北看守所看老蘇(師)。」
「唉!他不是關在看守所啦……」
「他只是被約談而已,還沒定罪……」就這樣,一群抗議半天而又不懂法律的歐里桑、歐巴桑,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離開廣場。
所有坐在講台上的翔翰集團代表,和他們特地請來的環保專家全都傻眼……
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來抗議的嗎?
原本王駱軍還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結果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散會?而且還走得一干二淨,王駱軍登時啞口無言,好半晌不能反應,直到——
「‘小心’哪!你還站在那兒做啥?回家了啦!」曾旺揮手大喊。
杵在空蕩的廣場上發呆的曾筱昕猛地回過神來,然後再溜了眼台上的王駱軍後,才拔腿跑向不遠處的父親。
真小心?一個奇怪的名字,一個莫名撥動他內心某根情弦的女孩……
真小心……真小心……他咀嚼再三,然後回過頭來沉聲吩咐︰「我要一份台灣文物保護自助協會,以及慈佑寺的完整詳細資料。」
「是的,總裁。」何專員低聲答應。
凝睇遠去的背影,王駱軍平靜的心湖仿佛丟進小石頭似的輕輕漾起漣漪,波紋一圈又一圈的擴大……再擴大……
真小心……真小心……真小心……
???
周日下午,明亮寬敞的生鮮超場里顯得人潮稀疏。
只見兩位亮眼動人的女性,各推著購物車和女圭女圭車,並肩交談的緩緩前進。
「黃臉婆,小寶的病真是我爸收驚收好的嗎?」放了罐女乃粉到置物車里,曾筱昕納悶的詢問梁亞菱。
「說真的,我也搞不清楚。」看著女圭女圭車里睡得香甜的孩子,梁亞菱露出慈愛的笑容說道。
「那晚帶小寶給你阿爸收完驚後,我又直接上醫院掛診,所以,我真的弄不清楚是哪一方面治好了小寶?反正,小寶是恢復健康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