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跟我回去!」戚惟綱強拉起東倒西歪的戚惟杰。
「我不回去,我要喝酒!」戚惟杰用力地掙開,口齒不清的。
「你老婆、孩子,需要你回去盡丈夫、父親的責任!」戚惟綱實在痛恨戚惟杰這副委靡不振的鬼樣子。
戚惟杰搖頭晃腦的,神智不清地喃語︰
「我沒有老婆、孩子,她們被我害死了!」他的腦海里一直印著妻子柳嫣然摔下樓時的驚恐神情。
「你可不可以清醒點?」戚惟綱忍無可忍地大吼。
「我害死了大哥、老婆、孩子,又毀了爸爸的事業,認一個瘋女人當母親……我一身罪惡,滿手血腥……我沒有希望了,只有酒……我要酒……」戚惟杰恍惚地呢喃,急切地捉起酒瓶,仰頭就口猛灌。
戚惟杰這副愁雲慘霧的鬼樣子,讓戚惟綱又心疼、又生氣。他萬萬料不到,打擊了戚氏就等於擊潰了戚惟杰所有的信心意志,他不該采取這麼激烈的手段,他不該報復的,他真是後悔極了!
戚惟綱臉上迭換的神色,盡收喬以眼底,他忍俊不住地開口揶揄道︰
「終於嘗到苦果了?」
「你閉嘴!」戚惟綱狠狠地瞪了喬以一眼,上前一把搶過戚惟杰手上的酒瓶,痛心地道︰「惟杰,事情都過去了,沒人怪你,走,跟我回家,嫣然和孩子在家等你。」
「下!我不回去了,我不要,我受不了,不要……」戚惟杰歇斯底里地大喊。
戚惟綱惱怒地提起戚惟杰的領子。
「你可不可以像個男人,面對自己的錯誤,扛起你該負的責任?」
「不要!求求你,你不要逼我,不要……」戚惟杰竟然痛苦地哀求起來。
這下子,戚惟綱更是火冒三丈,掄起拳頭,像打沙包似的,狠狠地揍得戚惟杰鼻青臉腫地癱在地上嗚咽。
「夠了,仇剛,你會打死他的。」喬以看不過去地上前制止爆烈的戚惟綱。
「喬以,你別管!我就是要打死他,與其讓他當懦夫,倒不如死了乾淨。」戚惟綱氣喘如牛地斥罵。
「你總得等他酒醒,再跟他好好談嘛!」
「他沒醉,他心底比誰都清楚,他只是藉酒裝瘋逃避現實,不肯面對問題。」拉起了抱頭蜷縮在牆角的戚惟杰,戚惟綱沉痛地道︰「回家吧!無論多大的風雨、多深的誤解,都讓它過去吧!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麼難關過不去、走不下的。爸、我、巧眉,和你的妻子,都在等你回頭。」
戚惟杰霍地抬頭,凝視著戚惟綱,四目相望中,往日的恩恩怨怨、所有的誤解,皆一點一滴地冰釋了,手足之情也重新點燃了……
「我們是一家人」這句話,深深地敲進了他混沌的心坎里,頓時,他豁然開朗了……
「回家吧!」戚惟綱充滿感情地低喃。
是的,迷失的羔羊終於也找到回家的路了。
「姊,你還需要什麼?我去樓下拿。」柳巧眉坐在床沿體貼地詢問。
「不用了,我只想小睡一下。」柳嫣然溫柔細語的。
她在醫院待了兩個禮拜,今天才獲準出院回家,全家人都當她是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照顧得無微不至,頗讓她不勝負荷的。
「好吧!那我不吵你了。」柳巧眉一听,立刻合作地起身,帶上房門出去了。
躺在床上,瞪視著天花板,柳嫣然其實是了無睡意的。這兩個星期來,當她躺在病房里為保住孩子而奮斗時,丈夫戚惟杰卻了無蹤影。她分秒期待,時時落空,最後她放棄希望了,對一個感情不在她身上的丈夫,她是不該有太多的奢求與期盼。
她知道自己氣,明知戚惟杰連最起碼的夫妻之情也吝於給她,她卻情深依舊地關心他,為他擔憂。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錯誤,做了多少錯事,她都能包容、諒解,所謂愛到深處無怨尤的最高表現,也不過如此。
她想著想著,眼皮沉重了,不知不覺地陷入寤寐之中……迷糊里,仿佛有只溫柔的手如春風般的輕撫她的臉頰……她嚶嚀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赫然是多日不見的丈夫戚惟杰。
「惟杰!?」她訝然而欣喜地低呼。
握著妻子的柔荑緊貼在頰邊,他滿懷愧疚、懺悔、喑啞地說︰
「對不起!」
凝睇著落魄憔悴的丈夫,她的心猛地抽緊,鼻子酸澀,胸口哽咽地說下出話來,任由淚水肆放。
「害你受苦了,原諒我好嗎?」他終究是拿下他高傲的自尊,向妻子乞求原諒。
被了,這句話抵得上千言萬語了。柳嫣然噙著淚水搖頭,幾乎泣下成聲。
「我們是夫妻,沒什麼原不原諒的。」她啞聲地說。
「嫣然,別對我這麼寬容,我不值得的!你我,這樣我的心也會好過一點。」戚惟杰近乎崩潰地趴在柳嫣然胸前低泣。
「我愛你,一切就值得了。」她再次勇敢地披露心聲。「你瞧,孩子不是沒事了嗎?」她輕拍肚子,微笑地說。
戚惟杰一臉懺悔的神情說︰
「我一直在利用你,傷害你的感情,拿你當替——」
柳嫣然一把搗住戚惟杰嚅動的嘴唇,因為,她不想听他真心的告白,那只會讓她的心更痛。
「有些事該放在心底,就把它塵封起來吧!」
「不!我必須要讓你知道。」他堅定地拉下她的手。「是的,從小我就喜歡巧眉,她是那麼純真可愛、聰穎慧黠,我挖空心思地討好她,用盡一切方法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奈何她熱切的眼光永遠只落在大哥身上。我痛苦難過,卻也抱著一絲希望,直到那天在奇萊山上,巧眉向我吐露她對大哥狂戀的感情,嫉妒讓我起了殺意,我以為只要大哥消失了,巧眉就會是我的了。」戚惟杰緩緩地表白心聲。「然而,我錯了!大哥的噩耗只讓她更悲慟、更疏離,而後她搬離開這個家,扼殺了我最後的希望。日復一日,我忍不住滿腔的思念、渴慕,於是我捉住啊木般的利用了你。」
柳嫣然悲痛地閉上雙眸,淚珠盈眶到潸潸而流。
「我是個自私的男人,很早以前就察覺了你對我的情意,也因為你的深情、你的善良,讓我肆無忌憚地勾誘你,卑劣地利用你來填補我得不到巧眉的空虛。」戚惟杰舉手輕拭柳嫣然頰上的淚痕。「我們的婚姻是在爸爸的脅迫下完成的,我忿怒、詛咒,卻不曾真正反抗,因為你的嫻柔雅靜、溫馴善良,下知不覺中已深烙我的心里。當我在最脆弱無助的時候,也只有你溫暖的守候,才能給我平靜。」他沙啞地訴說。
柳嫣然听到這,驚訝地雙眸圓睜,直盯著戚惟杰。
他是什麼意思?
戚惟杰再次握緊柳嫣然,真摯深情而略帶哽咽地繼續說道︰
「當你摔下樓的剎那,我的心被掏空了,我以為我失去了你和孩子,我驚慌害怕地躲起來,把自己泡在酒精里——不敢面對殘酷的事實,而這種椎心刺骨的感受,是從來沒有過的。」
她是不是在作夢?她的丈夫是不是在告訴她……她的心狂跳著、等待著……
「是的,我不再迷失了,我終於找到情感的歸宿了。是的,是你和孩子給了我方向和肯定的力量,嫣然,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戚惟杰熱切地說道。
噙著淚水,柳嫣然覺得自己快要暈眩了。是真的嗎?真的嗎?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落空,已教會她不再有所奢求和盼望,而現在浪子回頭的一番話,卻重新開啟了一扇門,點燃了新希望。她付出的愛,終于有了回應、有了代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