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是用大錘敲打簪子鏨鐵板了,該死的,這鏨子擺明和我過不去。半天鏨不出一個缺口,大錘子還不听使喚幾次在我手窩上留下烏漆抹黑的印子,害我都不敢用勁。這時才覺得能在干淨寬敞環境里做作業是多麼簡單幸福的事,同時對奮戰在第一線的工人叔叔阿姨致以最崇敬的問候。
「說你笨,你就是不聰明。」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接過工具,我心一緊,弄髒了好可惜,「你沒看到鏨子已經禿了?砂輪擺那兒展覽的?一味用蠻力不知變通,我也奇怪你哪有蠻力可用?」死小子怎麼跑到軍事重地,不上課了?不過今天一套黑色運動服夠性感的,再看自己這五大三粗的衣服,算了,人比人氣死人!
「下午沒課,過來看你表演,你還真沒讓我失望。」仿佛知道我想什麼似的,他好心補充,順便用禿鏨子敲我頭。
超級憤怒!我搶過鏨子,氣勢洶洶走到砂輪前。
「磨死你、磨死你!」把鏨頭當他頭,狠命在砂輪上磨,一時間鐵與砂輪摩擦迸射出的火光就像在天空爆炸的煙花,那一個才叫解氣。死小子顯然不知道我在詛咒什麼,老老實實地用磨過的鏨子幫我鑿。
「吶,這是創可貼,手疼或者皮破了貼上,真受不了你的遲鈍!你看你食指都磨出泡了。」哦,那是我拿鏨子和錘子的接觸處,又磨又敲打的。我說怎麼感覺哪邊痛,沒想到這就磨出泡了。
他撕下一個小心貼好,說要去圖書館借書,晚點再過來幫忙。哼,稀罕!不過看他幫我鑿出缺口,還有那疊創可貼,心里有點甜滋滋的。接下來開鑿道路,就是自食其力的問題了。
堡作中一抬眼,好大架勢,全班都在操作台上打鑿,聲音那是震耳欲聾,石灰都被震下不少。眼看錘子與鏨刀齊飛,汗水共機油一色。再干淨的人到現場都準備吃油,我有點幸災樂禍地看到班花捧著長發向旁邊舍友憤恨抱怨。上帝觀音如來彌勒原諒小的我這點私心吧……
「喂,你男朋友?拐騙祖國花骨朵不人道啊,鄙視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右手一抖,一錘子落在握著鏨子的左手上,青了、黑了、紫了、痛死我了!「無良爛‘婬哥’!小八子你八卦不要命了?看錘!」霎時他在我的猛烈火力攻擊下彎腰投降。
「姑女乃女乃,我錯了還不行?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弱小草民吧……」他發嗲噘嘴,我惡寒,「以後別這麼凶,小心沒人要。」
「給你算了。」
「別!」他好像看到世界末日或者類人猿,單手捂胸大驚退後,充分表現震驚傷心的表情後慢慢靠過來,忸怩囁嚅著,「那個,其實……」
「什麼這個那個的?」我白他一眼,「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老三的主意,就你那點花花腸子,噴噴、嘖嘖……」
「呵呵。」看他那傻樣,「你幫我多美言幾句好不好?現在不好意思約她。」
「不好意思我們就沒辦法了,男生就要皮厚肉粗千錘百煉。告訴你,現在我們宿舍除了老大,基本還是光棍,你不努力外面可有一堆虎視眈眈的饑渴男盯著純潔、沉穩、美麗的相映。當然,你想往231發展也不是不可以。」頓一下,我裝作不在意問道,「231班花在你們男生中印象不錯吧,多少人死會了?」
「婬哥」遲疑一會,撓撓頭,「可能和遙哥是一對吧。前段時間他們倆走得挺近,估計有戲。該死的,人帥就是不一樣,連班花都倒貼……」
有的時候愛情真是毫無道理,感覺對了就是了。曾經著魔似的讀尼采、叔本華,卻發現偉大思想也有更瘋狂的一面。我不可能做到當眾牽著某個人的衣角微笑著說我愛你,即使尼采可以在大街上抱著動物痛哭流涕;我不知道是否可以為無望之愛傷害自己,梵高割的是耳朵,也許我是心……渺小如我,自然做不到超月兌世外、瀟灑紅塵。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還是收拾腳步朝著那個身影奔去,不言回頭。
「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你高深莫測的樣子比較恐怖峨!」「婬哥」作怪的臉倏一下出現。
我微微搖頭,「你說,我倒貼會不會有人要?」
他上下打量,「有點危險,你還是吃你家的女敕草比較保險。」
憤怒!「‘婬哥’你別想追到我家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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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里,對!就是這里啊!」
「砰!」重物撞擊的聲音,「閉嘴林妍!你能不能有點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恥心?!」死小子拿著書,單膝跪在沙發上狠狠痛罵。
我含淚模頭,好痛,「干嗎?本來你按摩得很舒服嘛,這是對你手藝的肯定好不好?再說,我哪里不矜持哪里不羞恥了?」
說起來這次金工實習不是一般的衰。沖床實驗吧,是「酒瓶底」(超級高度近視)老師把關。他用軟綿綿的語氣,陰惻側的聲調說︰「如果讓我看到誰在沖壓過程中腳踩了兩次沖壓板,前面再好也只能及格。至于連合理布局都不能掌握的同學,等著交重修費吧。」結果我得意忘形之下勇闖雷區,成為及格同志。到鑄沙實驗,蹲在地上鑄造兩個小時,等沙子紅土定型再起來揭開沉甸甸石頭蓋子的時候把腰閃了。我、我……要不是在鉗工老頭那邊拿了羊角錘的優,—定會吐血而亡,國家就少了一個棟梁之才!
仿佛我是外星人般無法溝通,他邊揉揉眉心邊起身去倒水喝,「你也許知道矜持?怎麼在我面前從來不知道矜持兩字怎麼寫?」
我嘿嘿一笑問︰「今天怎麼想起來過來,阿姨叔叔又打牌了?」
「你家不也一樣,就是你爸那釣魚愛好高尚多了。」他把杯子放在茶幾上,捧著書看,順便丟我一盒餅干,上次那個牌子的,沒想到小子挺細心。
「隆美爾……」我把頭擱在他肩膀上,湊上去看書。玩深沉嗎?軍事歷史一鍋端!改天等我神清氣爽,得討教討教。
「一邊去,好好看你的肥皂劇,別來搗亂。」他嫌惡似的用力將我的頭掰到一邊,就是不給我靠。
當我大腸桿菌啊?就靠,再靠,繼續靠。
「你下巴這樣很舒服?」他一臉無奈,「你以前好像說過我肩膀像排骨沒有靠頭吧?」
呵呵,死小子那麼記仇干什麼?「我腰閃了需要支撐嘛,你免費借出一下,順便鞭策你練練肌肉。」
「男人肩膀是給心中女人留的,不能隨便讓人靠。」他仍然看著書,卻將話語很嚴肅地拋給我,嚴肅到我無法用平常的嬉皮笑臉來回應。
是的,他也有自己的天地了,他也有心中那個人了,他的肩膀是為她而留,我又有什麼理由佔據?我怏怏倒進沙發,眼前一片模糊,也不知電視里播放些什麼東西,只是緊緊揪著沙發墊子,突然有將它撕碎的沖動。
頭,被手輕輕托起,壓進了那個肩膀;短發,也被輕輕摩挲,「受氣包,這樣就哭了?剛才開玩笑呢。」他取下我的眼鏡,「你看,鏡片都花了,眼淚可是有鹽分的。」
我整個頭都埋進他的右肩,賭氣將眼淚拼命擦在他的外套上,「我才不是受氣包,我才沒生氣。只是腰好疼、好疼……」
其實好多女生天生就嬌俏可人,連撒嬌都那麼美麗討喜,我羨慕我嫉妒。像我這種書呆子丑小鴨,能有一個追逐暗戀的目標已經很滿足。即使遠遠觀望,即使默默傷心,輕輕擁抱一下回憶里的溫暖,輕柔地凝視凋謝的溫柔,那也是,青春的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