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什麼?為什麼停在這里?晏然頓時全副精神繃緊,而止羽,居然又整個人往她這邊靠了過來……
"啊──"晏然本來心里就有鬼,讓她立刻尖聲鬼叫起來,兩手又擋又推又打拳頭,全落在他身上。"你干什麼?!"
"我拿眼鏡啊!在你那邊的置物箱里。"止羽被打得一頭霧水,他又怎麼了?
"你拿就拿,干嘛整個人靠過來?你這!"
"我沒做什麼啊!你有神經病!喂!"
當下一團混亂,狹隘的空間里四只手四只腳又推又擋又打,亂搞一通,連車子也不甘寂寞在此時湊上熱鬧,居然開始往前面的斜坡下滑──
"車子怎麼在動?啊──你干什麼?拿開你的手!"
一聲尖叫加上一個巴掌,砰地一聲,車頭撞上路邊的大樹。
大樹晃了晃,沒倒;兩個人在車里震了震,沒事;可是車頭……凹了。
"這不好!"止羽沒好氣地下了車。"車撞壞了。"
"是你……自己沒把車停好。"晏然下了車,試圖替自己月兌罪。
"我沒停好?是誰把車打成空檔車才開始下滑?"
"如果不是你的手在我身上亂模,我怎麼會去動到排檔?!"
"誰模你?我是在找手煞車!"
一來一往,沒完沒了。
止羽打開她那邊的車門,從前面的置物箱里拿出一副眼鏡。他有近視,今天沒帶隱形眼鏡,剛才開車開得有點危險,所以覺得還是戴上眼鏡好,不過他現在還真後悔,反正戴不戴眼鏡車子都撞了。
站在車旁的晏然,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剛才止羽可能真的只是想拿眼鏡,而這一件雖然皆因他的玩笑而起,卻也是她自己緊張過度。
晏然本就不是任性的人,這下當然自責而歉疚。"車子……怎麼辦?"
"還可以開吧,開回去再修。"他卻聳聳肩,並不太在意的樣子。
"對不起。"晏然由衷道。雖然並不全是她的錯,但她得負點責任。
"沒事。"他又揉揉她的頭。"別擔心,走吧。"
真受不了,每次都當她是小狽。她重新坐上車,忍不住問︰
"你是對每個女人都很好,還是對某些女人比較好?"
他唇一掀,有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狡猾道︰"你想听什麼答案?"
晏然不甘心反被他制。"是我問你的,怎麼可以反過來問我。"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他的視線朝著前方,臉上那抹不置可否的微笑卻沒散去。"想那麼多干什麼呢?就放輕松,一切順其自然不就好了?"
彷佛有人替她開了扇窗,讓她得以從自我的牛角尖中鑽出來,她咀嚼著這幾句話,忽然有了感觸。
也對。剛才想那麼多,緊張兮兮的,但其實不需要那麼在意的。
晏然頓時有種莫名地放松自在,她不由得拿眼角余光偷偷去看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他的個性吧,總是那麼輕松自如,不知不覺影響身邊的人也有這樣的感覺。
車停在他們社區前的紅綠燈,窗外飄起了微雨,止羽開了雨刷,雨刷卻不動作,他皺眉︰
"不會吧?雨刷撞壞了?"
"車頭離雨刷還那麼遠,應該不會吧……"晏然邊說邊搖下車窗,伸長手臂去拉拉雨刷,但雨刷似乎沒什麼動力,她縮回手,湊到駕駛座前想檢查開關︰"你沒搞錯開關吧……"
然而她才剛湊上去,敞開的車窗外就探進了一道目光,縈然好整以暇地望著狀似親密的兩人,調侃道︰
"哦,感情很好嘛。"
晏然倏然而驚,像個彈簧似的立刻彈回座位坐好!
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剛好遇見縈然?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倒楣的嗎?!
她當機立斷,迅速對止羽說︰"我就在這下車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她開了車門,拉了妹妹立刻就走,不留給縈然任何好奇的機會。
"急什麼呢?"果然,縈然呵呵笑道。"你們兩個一起去玩啊?"
"不是,"晏然把聲音放得平平板板。"他送我回家而已。"
"阿羽很可愛吧?"縈然笑得詭譎,用手肘撞撞姊姊。"他就像只不怕生的小狽,讓人很想把他抓來抱一抱,疼愛一下。"
這是什麼形容詞?晏然很想蹙眉,卻不知為何紅了臉。
"其實我滿羨慕他的,"縈然走著定著,卻冒出了這樣一句。"可以這麼勇敢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怎麼說?"晏然不能否認,她對止羽的一切總有點好奇。
"你不知道吧?他是念生物的,畢業的時候曾經有生化制藥公司提供他年收入七十幾萬法郎的職位,但他不要,寧願依自己的興趣,去當一個木偶師。"縈然對姊姊笑了笑。"很不容易吧?要是我,一定做不到。"
晏然自己也做不到。她沉默著,直覺他那顆二十五歲的腦子里,為什麼總像是裝了些令人驚奇的東西,讓人忍不住想探索。
"我看他對你不錯,你也滿喜歡他的,對吧?"
縈然忽然的斷論,讓晏然嚇了一大跳,她直覺反應︰
"沒有!"
"我想到了,"縈然陡地理解似地笑了起來。"他不太合乎你的標準條件。"
沒錯,晏然在心里回答她。光年齡就不對,比她小這麼多,簡直犯罪。
"不過我說啊,"縈然意味深長地看看姊姊。"男女在一起是講求時機的,太理想化了,就會錯失良機。看到好的東西就要趕快決定,才不會後悔。"
縈然總是有這種像是從日劇對白節錄出來的愛情銘言,但晏然保守的愛情守則里,卻沒有這樣一條。
"對了,"縈然忽然問。"他什麼時候在你們那里演出?"
"下個月初。"
"就快到了嘛!"縈然算算日子。"你會去看他的演出吧?"
為什麼要去?"不去。"
"去嘛,他的表演很棒的,"縈然對她眨眨眼。"看了你會更愛他唷!"
這是什麼話……
晏然不期然地脹紅了臉,彷佛自己隱藏的心思在縈然面前放大曝光一般。好在家門就在眼前,她加快了腳步,先拿出鑰匙走到門前開門去。
晏然雖然是基金會的行政人員,但平常活動範圍只有樓上的辦公室,很少下到舞台來,而今天她雖然在節目演出前出現在舞台,卻也沒人問她為什麼,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
原因無它,今天靳止羽在這里演出他的偶戲。
不像基金會的人員到舞台看演出總是有特權會走工作人員的樓梯、後門,再從後台與觀眾席的連接通道定到觀眾席;今天晏然特地從一樓大門與觀眾一同入場,但沒想到還是被同事發現了──調整音響燈光的同事熱情地邀她去位于後台的技術人員辦公室喝茶,她不好意思拒絕,結果還是出現在後台了。
實在不該來的!
晏然開始後悔了,其實她在出門之前就已經掙扎了許久,她知道只要她出現,一定躲不了同事八卦的眼光,那些好奇看戲似的眼神。
但她又真的很想看看止羽的演出……
倒不只是因為妹妹的那句"他的表演很棒,看了你會更愛他!"而是她十分好奇,這個工作到底提供他什麼樣的動力,感覺,讓他舍得放棄高薪、前景看好,又可以學以致用的工作。
她在家里猶豫了好久,直到時間快來不及了,她才終于換上衣服出門。本想混在觀眾群里,不聲不響看完節目就好,沒想到仍是被同事發現。
她在舞台辦公室里和同事聊了聊天,應付了一下,就急著逃回觀眾席,但不期然竟在後台通往觀眾席的走道上,遇見左睦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