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在這里──」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兩人活像被逮似的心虛地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都轉過身去。紀斯捷立刻吁了口氣,只是他的一位女性朋友。
「干嘛這麼緊張?」女郎狐疑地輪流看看這兩個人。
紀斯捷與薇弋很有默契地相視對望一眼,會心一笑,神不知、鬼不覺。
「沒事。」他回。「找我干嘛?」
「干嘛?」女郎受不了似的。「不是說好要續攤嗎?我們都要走啦,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當然去。」
他夸張地加強了語氣,抓起女郎的手就要走,根本就忘了薇弋的存在,還是女郎提醒他──
「你朋友?一起來呀。」
他這才對薇弋笑笑,順勢邀約她︰「你要不要一起去?一家PUB,可以喝酒、跳舞,音樂很棒。」
基于目標與職業情人的關系,薇弋似乎是非答應不可。「好啊。」
「來。」他陡地拉起了薇弋的手,她的心撲通地亂跳了幾下,既有些猶豫又帶些興奮地等待他的下一步動作。然而他只是把薇弋的手心翻開,然後用原子筆在上面寫了PUB的地址。
寫完,他和那女郎就逕自走了。薇弋有些氣餒,怎麼?不帶她一起去啊?不過兩人才剛見面,連朋友也不算,他似乎也不必太殷勤。而且照這情形看,他的女人緣好得很,或許PUB里還有更多女人在等他呢,她算什麼東西。
女人緣……怪了,資料上不是說他忙到沒時間交女朋友嗎?怎麼照實際情形看來,他卻毫不在意散發他的才華與魅力,倒像是那種到處留情的男人?
薇弋心里開始有了問題,但這些問題也得等她多認識他一些之後,才能獲得答案吧?她決定去PUB。
第二章
薇弋只在會場再逗留了一會兒就下樓了。站在大樓前,薇弋想攔一輛計程車,然而這里算是新發展的區域,本就有些偏僻,到了晚上公司行號下班,更是鮮少人煙,枉台北市計程車多如流水,她這時竟一輛都攔不著。她等了一會兒,下意識看表,又看見掌心里的地址,其實離這里並不太遠,走路的話大概十幾二十分鐘。
走路算了。薇弋興起了這樣的念頭,立時改變方向,往紅磚道走去。走著走著,她看見紀斯捷。
他站在他剛才停車的地方,然而車子卻不在原來的位置。佇在空車格前,他雙手插在褲袋里,看來有些無奈。
「你在賞月嗎?」薇弋走過去,似笑非笑看他。
他轉頭,發現薇弋。「我被人耍了。本來說好坐我的車一起去PUB,結果我把鑰匙給他們,自己才去上了趟洗手間,他們竟然就開走我的車,把我一個人拋棄在這里。」
他看起來倒也不太生氣,只是有些傷腦筋。而他被整的事實,讓薇弋忍不住笑出聲。
「他們會回來接你嗎?」
「應該不會吧。」他糗糗地模了模鼻子。朋友要開玩笑就開到底了,更何況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狀況。
「我們的目的地一樣。」又是個單獨相處的時刻,機不可失,薇弋大方地邀他︰「一起走吧。」
「坐計程車?」他詢問的口氣。
「這里叫不到車的。」薇弋笑了。「我剛才已經等了好久。走路吧!」
「走路?」他有些詫異。
「又不太遠。」薇弋瞟瞟他,略帶挑釁的語氣。「我穿著高跟鞋都能走呢,你走不動啊?」
這招果然有用。他篤定地︰「當然走得動。」
是啊,又不是多長的路途,怎麼可能走不動?只不過也許有些不好走罷了,因為天公不作美,開始飄起了雨。
「要雨中漫步嗎?」他促狹地望著她,眼中閃著笑意。
對剛認識的人來說,雨中漫步似乎太浪漫了點,要是淋成落湯雞則更是美中不足,那麼──需要一把傘嘍?
傘傘傘……薇弋東張西望,不遠處有家商店,門口有一個攤子,一個小小的木箱,是個賣傘的攤子。
「沒傘就買一把嘍。」薇弋對他眨眨眼,領頭往商店走。
然而想買傘、有賣傘的攤子,並不表示一定買得到傘。等他們走到攤子前,才發現老板不知道人在何方,而那攤子呈現半收攤的狀況,大部份的傘用一塊大帆布蓋起來,四角固定在木箱上,等著人來把它整個收起來似的。
「人家要收攤了。」他看情形說。
「等一等嘛,等老板回來了,總不可能不做生意。」薇弋不死心。
不做生意是不可能,但是老板有可能去停車場把貨車開過來準備載傘去了,所以薇弋他們在這里一直等,等不到人。
「算了吧。」他建議。
「不要。」薇弋拗脾氣一來,什麼都擋不住她。
接下來他居然看見薇弋伸手去拉開覆蓋著雨傘的那塊大帆布……
「你干什麼?」他嚇了一跳。「你要偷傘?」
「什麼偷!」薇弋瞟他。「我會付錢啊,我把錢放在里面,再把帆布蓋起來不就得了!」
「你怎麼知道一把賣多少?」他感覺自己的背上好像在冒冷汗。他可不想因為一把傘被當成小偷。
「這種普通的傘,又是地攤,一把不會超過兩百塊啦,我給他兩百五,他還賺咧。」薇弋精明算著,一邊真的動手去解那帆布。
「不好吧?」
他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但薇弋不理他,已經開始在眾傘之中挑撿喜歡的了。
薇弋看來是勢在必行,他想攔也攔不過。可這實在是件太離譜的事,他不由得催︰「好了吧?放下錢我們走了。」
「急什麼?」薇弋還在慢慢挑,要撿一把她滿意的。「我又不是偷,光明正大,就算老板來了我都不怕。」
話雖如此,可是他總覺得不對勁,再說前面商店里頭的歐巴桑,已經在櫃台里隔著玻璃門注意他們了。
「好啦,就這把。」薇弋終于挑到了把滿意的,這才數了幾張鈔票塞進傘堆之間的縫隙,再把帆布好好蓋了回去。
薇弋自認心安理得地做她的「采購」工作,卻不知道他緊張得有如真的在犯案,不時東看看西瞧瞧,直覺自己在把風。
「挑好了?快走吧。」此地實在不適合多加停留,他拉起薇弋的手臂立刻往街上大步走去。
「哎喲。」薇弋被他拉著跑,簡直像逃離犯罪現場似的,受不了地嗔他︰「你怕什麼嘛!」
沒人追來,還好,沒被當成小偷。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女人看上去恬靜怡然,家教十分好的樣子,但做起事來怎麼這麼勁爆?與她的外表實在不搭,簡直令人跌破眼鏡。
「你知不知道你很瘋?」他半斥半訝地道。
薇弋半點不生氣,反而甜笑了起來。「你不曉得啊?這是我的本性。好像有時候潛意識會跑出來,就變成這樣了。」
他忽然又覺得這女人很有趣。「是遺傳?」
「不太像耶。」她凝凝眉,做沉思狀。「我爸是國中的國文老師,我媽是小學職員,非常安份,而且我們家家教很古板。」
「那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更加有興趣了。「基因突變?」
「我怎麼曉得。」他一直追問,反倒讓薇弋覺得不太自在,好像她是個外星人。她噘起嘴︰「喂,我又沒犯什麼錯,沒那麼嚴重吧?」
「沒錯,一點也不嚴重。」他笑了,這才覺得自己似乎問得太多了,但他沒惡意,他只不過對她好奇。
他不得不承認,剛才「買」傘的過程雖然十分緊張,但現在回想起來又十分刺激,而更令他自己吃驚的是,他甚至還滿欣賞她這種略帶瘋狂的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