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她的語氣,都誠懇而由衷。
「從今而後,我們還是好姐妹是不?你知道我從小苞我親姐妹都比不上你這麼親,如果你以後都不理我,我會很遺憾的。」
她的眼神專注真摯,她的聲音中有著期盼,然而其實就算溫寶薇不說這些,朱晴晏也沒打算要氣她。她開朗地笑笑,替溫寶薇的杯里再注滿茶水。
「那些臭男人算什麼?我們當然還是好姐妹!」她爽快地說。「只是你以後有什麼事,不能再瞞著我,這太不夠意思了!」
「我知道錯了。」溫寶薇誠心地說,以茶代酒,她敬了朱晴晏一杯。
「其實你說的對,」朱晴晏咕嚕一口喝光了茶,頗有感觸。「以你和典旭的個性,你們兩個才會是幸福的一對。我跟彭典旭,想想也實在不曉得為什麼會在一起,還弄到最後決定要結婚。」她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搖頭。重新斟滿了茶,又舉杯。「我祝福你們。」
「我也祝福你和你愛的那個人,他姓楊是嗎?」溫寶薇衷心道。
不過這祝福來的不太是時候,只是讓朱晴晏听了更傷心。她自嘲地說︰「我跟他就沒什麼好祝福的了。」
「為什麼?」溫寶薇不明白。「你不是已經恢復了自由之身?他應該因此而高興啊!」
懊不該告訴溫寶薇……朱晴晏選擇了一個比較簡單的方法。「我可能、做了一些、讓他不太開心的事。」
朱晴晏並未詳細說明,溫寶薇也就不好追問,但不管原因為何,她還是關心地問︰「你自己明白你做了什麼?」
朱晴晏望著溫寶薇,苦笑道︰「本來還不太清楚,但剛才听你說了那麼多之後,我明白了。」
「我說了什麼?」溫寶薇卻又不懂了。
「你讓我知道,原來愛情是可以單單只有彼此相愛,而不牽扯到其他面子啦、金錢啦……等等的。」朱晴晏坦白地說,並不怕溫寶薇笑她。「他罵我膚淺,因為他覺得我太在乎這些。可是你知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而他的條件又剛好很值得我炫耀……」
「每個人對愛情的看法不同,而且這畢竟是個現實的社會。」溫寶薇幽然道。她與朱晴晏生在同樣的家庭環境,她很可以理解朱晴晏為什麼會有較現實而功利的想法。
但這都不是重點。溫寶薇熱切地問︰「可是現在既然你也有了與他相同的認知,為什麼不去跟他說清楚?就說你已經明白了。」
朱晴晏怔怔地看著溫寶薇,仿佛從沒考慮過這樣的決定。「你要我去找他?」
「吵架過後,你們都沒談過吧?」
「投有。」
朱晴晏在心中算算,已經五天了,他再沒打過電話給她,她也好強地不去找他。
「哎,」朱晴晏困難地說。「要我先低下頭去找他,這樣豈不很沒面子?!」
溫寶薇不以為然。「既然都這麼愛他了,還講什麼面子。」
一針見血。她好像就是太重視那些外在的、什麼面子之類的,才把情況搞成現在這樣。
「去找他?」她詢問似的。
「現在就去吧。」溫寶薇鼓勵著,甚至拿起賬單就要去櫃台付賬,好讓朱晴晏能立刻去找楊惟展。
「別……」朱晴晏制止住溫寶薇,硬把她又拉回座位。
「我再想想。」她勉強對溫寶薇笑了笑。
***
然而這一想,就又過了幾天。她一直不能接受就這麼直接去找楊惟展。道歉?她那張薄薄的面子拉不下來,總得找個什麼借口——
借口來了。
阿丁生的小狽都已經快三個月大了,四只小狽在表妹家跑來跑去,簡直讓她快瘋掉!她努力找好家庭把狗送掉,效率卻不太高,送了半天才只送了兩只,只好向朱晴晏求救了。
「拜托幫它找個爸爸或媽媽吧,」表妹抱了其中一只來給朱晴晏。「剩下那只我可以自己養,但如果要我養兩只……」
表妹做了個慘絕人寰的表情。的確,年輕、還不習慣太負責任的表妹,能決定養一只已經夠難得了。
那只幼犬在朱晴晏懷里活蹦亂跳,一刻也不安靜,她不得不想起是她和楊惟展看著它們出生的……
楊惟展還說過想認養它們其中一只。朱晴晏心想,為什麼不替他把小狽送去?也是個借口。
她的心里有著難以言喻的莫名興奮,沒有多加思索,星期三晚上她就帶著小狽去他家找他了。
為什麼選星期三?因為朱晴晏知道每星期三楊惟展會去安養院義務教英文,上完課已經十點,通常他不再去別的地方,會直接回家。那時候在他家門口等他,不至于落空。
太活潑的小狽怕抱不住,朱晴晏特地找了個紙箱,打了許多個通氣孔,就在楊惟展所居住的公寓樓下,她靠著台階而坐,小狽陪她等。她看看手表,十點半,楊惟展應該快回來了。
時間緩慢滑過去,好慢好慢,這焦灼的等候幾乎是苦刑。她專注著視線,翹首看著對街的來車,期盼著有沒有一輛她所熟悉的休旅車會在前頭的紅綠燈停下,然後回轉過來,停在她面前——
猛地,她看見楊惟展的車從對街遠遠駛向紅綠燈,她立刻從台階上跳起來。就在她面前,隔著街上的路樹,她看見楊惟展的車窗降了下來,朝她這兒望。
他看見她了。那一剎那,朱晴晏的心都快跳出胸口!她難掩激動的。心緒,不由得想著楊惟展見了她是意外?是驚訝?有沒有一絲開心?
不過朱晴晏並未獲得答案。因為那輛車投有回轉,而是直直往前駛去,他過家門而不入,置她于不顧。
朱晴晏整個人都傻了、呆了,不敢相信這是事實。莫非他沒看見她?
不。朱晴晏甚至記得他剛才的眼光,他一定看見她了。那他為什麼不回來?難道他一點也不想見她?對她的等待不屑一顧?
她的血液霎時冷凝成冰,說不出有多失望,說不出有多心痛,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簡直撕裂了她,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掉了下來。
她沒想到他竟會這麼狠心、這麼絕情,竟然連一點點機會都不肯給她。他們曾經有過的愛戀在他心里到底算什麼?
她的心冰冷、絕望。他殘酷的離去,等于判了他們的愛情惟一死刑,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她機械似的,疲憊無力地抱起那盒紙箱,走上二樓,把小狽放在他家門前。她不想再等他回來,不想再等他回頭,但她相信他應該會善待這只小狽。
雖然不要她,至少會要這只小狽吧。
她回到街上,夏日的晚風仍是熱烘烘的,一陣熱空氣撲面而來,她有些昏昏的……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她毫不留戀地坐上了去。
***
棒天,朱晴晏就跟公司請了假,買了一張單程的火車票,她去了台南。
台南有疼愛她的父親、母親,沒有那她可怕的姐姐妹妹,也沒有會令她傷心的楊惟展,朱晴晏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比一個溫暖而安靜的家更適合療傷的地方了。
她到台南的那天,朱媽媽到車站去接她。仿佛料到她一定會來一樣,朱媽媽並沒有問任何理由,只是盡心地接待她,朱晴晏心里無比感激,就為母親不曾追問她的傷口;
有母親在身邊的日子,果然不一樣。朱媽媽平常的工作就只是照顧朱爸爸,這會來了個女兒,等于讓她平淡的生活又多了個目標,她整天弄好吃的萊、堡湯、藥膳,似乎想把女兒補得肥肥的。
「媽,我又沒生病,這麼多補藥,我會補過頭的。」朱晴晏盡力不把憂愁浮現在臉上,強自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