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不想告訴我?」她不死心,硬要問出個結果。
「我為什麼要瞞你?」他反問她。
朱晴晏卻一下子說不出理由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答案的,她有時想,楊惟展不告訴她他的事業,是不是怕她愛上他的錢?
不過這個想法實在有些差勁,不只貶低了他,也鄙視了她。她只得把這想法丟開。
有時朱晴晏也會為他的事鑽牛角尖,一下子愁悶起來。一煩,她就會跟他說︰「我們分手吧。」
「什麼時候?」他問,還是那副不太在乎的神情。
「現在啊!」朱晴晏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好認真。
他卻老當朱晴晏是鬧,正經八百地跟她商量︰「現在我沒空,明天好不好?明天我不上班,整天陪你分手。」
「你當我開玩笑啊!」朱晴晏老是氣得要跺腳。
「沒有。」他嘆了口氣,似乎認真了些。「你要嫁人了,遲早要分手。」
「所以就該當機立斷,趁早分手才對。」朱晴晏急急忙忙說。
「好啊。」不過他回答得太認真,馬上又像假的了。
「我說真的啦!」朱晴晏傷腦筋地。
「我也說真的。」他附和她。
「那就分啊!」朱晴晏的聲音高高細細的,倒有點像在撒嬌了。
「怎麼分?」他笑著反問。
「就這樣分啊!」朱晴晏回應他,忍不住自己卻也咯咯笑了起來。
般半天,一件應該是悲傷落淚,男女主角淒涼痛楚的戲碼,被他們演成了個鬧劇,亂七八糟,一塌糊涂,簡直就像個笑話。
結果,鬧到朱晴晏結婚前一天,都還在跟楊惟展約會。
朱晴晏甚至覺得,楊惟展好像認為她一定不會去結婚似的,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弄成這樣,也不曉得要跟他怎麼講,但她真的要嫁給彭典旭了啊!
婚禮那天早上,朱晴晏七早八早就被姐姐們吼起床,然後,姐妹們忙進忙出,急著送朱晴晏去化妝,梳頭發,每個人打扮好,等轎車來接她們去婚禮會場。
身為一個對婚禮一點興致也沒有的新娘,朱晴晏的表現令姐姐們大為不滿,她們不能理解朱晴晏為什麼前天晚上還玩到半夜才回家,不知道要小心今天臉上會出現黑眼圈,也不能原諒朱晴晏索然無味的態度,好像結婚的人不是她。
***
朱晴晏大概是全世界最不像新娘的人了。沒有任何興奮之情,也沒什麼緊張,一切平淡到像是要去吃頓飯一樣——不,如果是要去吃飯,可能還會比現在開心一些。
被人從床上挖起來,朱晴晏听從二姐的吩咐去浴室洗把臉、沖個澡。她其實還沒睡醒,睡眼惺忪地正準備走去浴室,她的手機響了。
「晏晏,你下來。」
她一听見這聲音,立刻全醒了!楊惟展現在找她做什麼?
「你在哪?」她緊張兮兮地問,心虛地看看左右有沒有人偷听。
「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他清楚而有力地說完,就掛了電話。
樓下?!朱晴晏丟下手機,迅速拉開落地窗沖到陽台。果然,楊惟展正靠在他那輛名貴的休旅車旁。
拜托!這種時刻來找她,不怕被人看見?朱晴晏忘了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轉頭立刻往門外沖。
「晏晏!晏晏!你去哪啊?」她異樣的行徑引起了姐姐的注意,她才剛拉開大門,大姐就在她背後嚷了。
「我馬上回來!十分鐘!」她胡亂地喊,飛快下樓了。
清晨六點,天還蒙蒙亮,朱晴晏推開樓下大門,立刻奔向楊惟展。
「你來干什麼?」朱晴晏慌亂地問,腦里有個勁爆的想法,他該不是來參加婚禮的吧?
還好不是。他扔了煙蒂,抬頭看看她家燈火通明的窗口,還有許多人走動的影子。「這麼早,你家這麼熱鬧?」
他的臉色看來有些憔悴,一夜無眠?朱晴晏心疼了。聲音變得小小的,眼楮看著地下。「我的姐妹來幫我準備婚禮。」
他屏著氣。「你真的要嫁他?」
不是老早說好了嗎?朱晴晏那苦惱的眼神等于在說「是」。
「你別嫁他!」他忽然沖口而出。
朱晴晏一驚,心中都亂了。「你現在才說,怎麼來得及啦!」
「早說晚說還不是都一樣,」他一下于抓住了她的肩。「總之你別嫁他!」
朱晴晏完全慌了。他早不說晚不說,偏在這個節骨眼來要求她,一切都已經定案了呀!這時候叫她反悔?她怎麼處理這情況?
「不行啦!」她幾乎要哭了。「來不及了。」
「沒什麼來不及的。」他的黑眸驟地變深,倔強地箍著她的肩不放。
朱晴晏心慌意亂之際眼角瞟到三樓她家的陽台,大姐二姐等不到她回來,已經跑出來陽台外面往下望了。
糟糕!萬一要是被看到,那根本就解釋不完了!
「你別這樣,」她費力地掙月兌他,卻又忍不住要安撫他。「你先回去,晚上我找你,好不好?」
她沒辦法再顧及他了,狠下心來,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轉頭往回奔。她不敢再看他,只怕看了他失望抑或冰冷的眼光,她會心疼如絞,然後當真不理智地拋下她今天的豪華婚禮,跟楊惟展跑掉。
不能這樣啊,一切都已經說好了不是嗎?
她速速沖回家,靠在門上喘著,這回是被大姐推進了浴室,放水洗澡。
熱水嘩啦嘩啦從她頭上淋下來。從早上起床到現在,她像是終于清醒了,她此時的思緒是今天最清楚的一刻。順著奔流下來的熱水,她的眼淚也跟著亂七八糟地掉了下來。
她沒想到楊惟展竟然還會來找她。一想到他憔悴的面容,她就更想哭,她知道他是愛她的,難以眼睜睜地看著她去嫁別人。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又不娶她。
她覺得自己好像白活了二十六歲,這二十六年的歲月,竟然沒教會她怎麼處理自己的感情生活,任她把愛情弄得一團糟。她想起剛才還跟楊惟展說,她晚上去找他。
她說這話的時候,倒是真心的,並不是唬他哄他,但此時想起卻成了個悲哀的笑話。
她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啊?!怎麼可能有女人在結婚典禮當天晚上回去找舊情人約會?!
楊惟展大概是太有把握,以為她根本不會嫁;而她自己則是傻到天真,好像以為他們可以一直愛下去,然後說斷就斷,就跟剪掉一段線那麼容易。
卻不知道那線即使剪了,卻絲絲密密纏進心里,絲來線去,永無寧日。
幾乎從這一刻起,朱晴晏就笑不出來了。她像個機器女圭女圭似的,被姐妹擺布著化妝、做發型、穿禮服,搭上豪華轎車,送去婚禮會場。
出門時,朱晴晏還忍不住四處望了一下。不,沒有楊惟展的影子,經過她的拒絕,他想必當然已經走了。
她沒時間傷感,因為禮車已經在等著她,她的姐妹在身後簇擁著她。
然而上車後的朱晴晏變得更加寥落,眉眼里不時掠過一抹慘慘的哀傷。有時不得不笑,卻也笑得僵,笑得勉強。
***
婚禮的會場,是彭典旭父親朋友的一棟花園大別墅,特地借給他們辦婚禮。彭典旭家信奉耶穌,因此找了牧師來證婚,朱晴晏家雖然信佛,卻也不那麼堅持,朱晴晏于是有一場別開生面的花園婚禮,簡直像拍電影似的。
朱晴晏一到別墅,就被迎進二樓的房間。整個二樓已經安排好是給新娘新郎休息的樓層,閑雜人等不準上來,不過光朱晴晏的那群姐妹,也就夠閑夠雜的了。
溫寶薇終究還是來了。她向朱晴晏道賀︰「晏姐,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