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個蛋糕的配方是我創的,連她也不會。」他隨手一掃,把用過的器材都掃進洗碗槽里。「我從來沒教過別人。」
說的人隨意,听的人卻驚心。他只教她一個人,是否意謂著他待她特別?
楊惟展卻像是根本沒想那麼多。他看看蛋糕,又看看朱晴晏,臉上有股難得一見的淘氣。「我們就拿這個交給明天的顧客怎樣?」
朱晴晏張口結舌。「可以嗎?」
他笑,動手清洗洗碗槽里的器材。「沒什麼不可以。」
朱晴晏蹙眉。「我知道你做的慕思一定沒問題,可是我的巧克力蛋糕……」
他迅速化解她的疑慮。「我不會拿失敗的蛋糕給客人的。」
朱晴晏最後一點點的懷疑,終于在他太有把握的字句中消失殆盡。她臉上重新浮現笑靨。「真想不到,我做的蛋糕居然可以拿去賣。」
奇異果的酸、香瓜酒的香、女乃油乳酪的醇、巧克力的苦……奇妙的調和,奇異的和諧。朱晴晏看著那一半出自她手藝的美麗作品,掀起了她那薄薄細致的唇角,漾起了一個好燦亮的微笑。
楊惟展不經意地轉頭看她,抓住了她靈艷動人的神情,他的心似乎有什麼東西震了一下。又來了,那不知名的悸動。
他關掉水龍頭,甩甩打蛋器上的水,放到架上晾干。碗架靠近朱晴晏站著的位置,他習慣性的靠過去放置……
那一剎那,他們離得好近。
清幽迷人的芳香。是她洗發精的味道,還是融合了她體香的特殊芬芳?她對他來說似乎有著奇妙的魅惑力,他不由自主更靠近了她,他的胸膛觸著她的肩,臉頰幾乎貼住她的發絲。
近在咫尺的頸脖白皙玉女敕,珠貝色的柔潤肌膚,是那樣的令人遐思。
兩人間暖昧的距離,令空間縮小到仿佛只剩一寸。朱晴晏整個人像被魔杖點過一樣木立著,只是怔怔任著他的氣息輕撫過她的面頰,撩撫過她的心,那顆心不由得波濤動蕩了,激蕩著她的心湖。
她鼓起勇氣轉頭看他,他的眼神變得好溫柔,深深的,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里頭,她簡直就要在他這樣的眼光之下醉倒……
然而那魔幻般的時刻僅僅是一瞬,打蛋器因為太心不在焉的看放而掉了下來,鏘地一聲,魔咒破滅。
「呃,這個蛋糕,要不要找個盒子裝起來?」朱晴晏掩飾什麼似的,趕緊找個轉移目標的東西。
她的心里全是他那雙深黝如潭的眸子。剛才那一刻,她感覺他想吻她。是錯覺吧?
「嗯,放進前面冷藏櫃就好。」他的聲音似乎也沒有了平常的力道。他仍不解剛才那一霎的迷思,他當真對她有感覺?
兩人各懷心事,一樣的心思。兩人不約而同整理善後的速度都快了起來,似乎只想快快離開教室,收器材的收器材,關電源的關電源,有默契得很。
***
屋外是正冬的晚風,清寒而涼,兩人深深吸氣,都感覺清醒了許多,朱晴晏還打了個冷顫。
楊惟展注意到她身上不是太御寒的衣物。「你怎麼回去?」
「去外面坐公車。」朱晴晏不在意地說。
從社區走到車站還要十分鐘的路程,他沒多加思考便答︰「我送你吧。」
教室門口停著一輛四輪傳動的休旅車,是他的。朱晴晏不懂車,不過她想這樣的車應該不至于太貴吧?畢竟他只是個英文老師。
坐上車,朱晴晏訝異于車子的內裝如此舒適而高級,真是大出她意料之外。只不過她坐著坐著,總覺得椅子上除她以外好像還有什麼……
她略略欠了欠身,從椅墊上抽出一張被她坐皺了的紙。
「啊,抱歉。」楊惟展意識到自己的迷糊,朝她笑了笑。
朱晴晏不介意地搖了搖頭,試著把那張紙攤平。她看見那張紙上全是英文,她的外語能力不好,只看得出應該是份食譜。
研究食譜研究到英文的去了。朱晴晏忍不住轉頭問︰「你是不是學烹飪的?還是只是……」
「興趣。」他自動接下去。「我成天看著我姐做這些,覺得很有趣,就跟她學了。」
「雖然只是興趣,你也一定花了很多工夫。」朱晴晏由衷地說,替他把那張英文食譜折好,夾在看物盒里。
「你呢?」他問。「又為什麼這麼努力想學好烹飪?」
朱晴晏微微昂起頭,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毅。「我答應我姐姐了,所以非學好不可。」
「你姐姐對你這麼重要?」他很訝異。
「不是重要,也不是姐姐,是‘姐姐們’。」朱晴晏糾正他。「哎,你不曉得我家那些姐姐可恐怖了,我要是有什麼不如她們,鐵被笑個半死。」
他笑。「自家姐妹自相殘殺?」
「差不多吧。」朱楮晏坐了個舒服的姿勢,倒也不介意把自己的事跟他說。「你知道我家有多少女人?我媽生了四個,我阿姨就住我們家隔壁,也生了三個。七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從小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比。」
他眉尖微蹙。「比什麼?」
朱晴晏吸了口氣,然後一古腦兒說︰「小時候比功課,比誰的鋼琴彈得好;到了高中就比誰漂亮,誰受男生的歡迎;現在則比誰的薪水好,工作職位高,誰的男朋友或老公有錢有地位——」
「你的未婚夫想必一定符合你有錢又有地位的標準吧。」
這話仿佛有點諷刺味道,但朱晴晏沒多想,只輕描淡寫地說︰「他不錯啊。家里有事業。」
他提醒她︰「講起自己的未婚夫,口氣好像應該熱絡點,不該這麼平淡吧?」
朱晴晏聳聳肩,不以為意。「我跟他一直就是淡淡的,我很習慣了。」
「你們怎麼在一起的?」楊惟展從來不知道他是個這麼好奇的人,尤其對這種事。「他追你?你追他?」
「都不是。」朱晴晏只好又去回憶。「他是我學長,經常一起混,好像是同學起哄起哄,我們也覺得對方不錯,就在一起了。」
「真精彩。」
他這下的口吻是真的嘲諷了,朱晴晏听得出來,卻好像沒什麼立場反駁他。
沒錯,她跟彭典旭本來就沒什麼浪漫痴狂迷戀的愛情故事好講給人家听。她雖然懊惱,但也不得不接受這是事實……于是就更懊惱。
「別說我,那你呢?」朱晴晏把目標轉向他。「你女朋友呢?」
他詫笑。「我哪來的女朋友?」
「認識我表姐的那一個啊!」朱晴晏不平地大聲嚷,才不準他打糊涂仗!「你跟她去參加我表姐婚禮的那個。」
「散了。」兩個字,他簡單地回答朱晴晏。
「說的這麼輕松……」朱晴晏全是懷疑的眼光。「你這人一定很花心。」
「錯了,從來沒有人說過我花心,我也不這麼認為。」他的聲音低沉沉的,很認真。「我只是一直在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那個女人。」
朱晴晏實在管不住自己要再問下去。「那個女人要有什麼條件?」
他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東西是言語講不出來的,我沒辦法很具體化的把它條列式或條件化,我只明白一件事,當她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會知道。」
「如果找不到那個女人怎麼辦?你就一直不結婚嗎?」朱晴晏的想法一直是結婚至上的。
他失笑。「找不找得到,跟結不結婚好像沒什麼關聯。」
她閃了閃睫看。「你是不婚論者啊?」
「我不知道什麼叫做不婚論,不過我想我是不容易結婚的吧。」他的聲音沉沉穩穩的,說得十分有把握。他像是那種很明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