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你這種說法,我覺得他不會構成什麼壞的影響。我們的活動就是要關懷兒童。你把報名表給我。」畢總嚴厲地說,井把那人遞給她的報名表轉遞給了心蕾。
「謝謝。」心蕾心中有萬千句感激的話要說,卻最終只匯成了一個詞。
「別謝,其實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夠好。請你原諒。」
畢總還想再說些什麼,旁邊的人卻打斷了她,耳語了幾句,提醒她要去開會了。
畢總點了下頭,向心蕾伸出了手,說︰「對不起,我要趕時間。不過,比賽那天我會去的,到時再見吧。」
「好,再見。」心蕾握住她的手說。
「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畢總又問。
「尹心蕾。」
「尹心蕾?」畢總听了,眼楮一亮,打量了她一番,仿佛在欣賞著一棵奇異的珍草,「你是聾人學校的老師?我听說過你。」
心蕾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知道一定是陸澤在畢總面前說過她。
「看來你蠻有勇氣的嘛!好了,不說了。再見!」畢總笑眯眯地向她和小吉揮了揮手,走了。
就這麼簡單地解決了?望著畢總遠去的背影,心蕾實在難以相信。猶在夢境,過了良久,才忍不住歡叫起來。她拉著小吉亂蹦亂跳,得意忘形,幾乎把大街當做了舞池。在此之前,她認為自己一定會被一個巫婆樣的女人狠狠地扔出「展翼」大樓的門口。恰恰相反,她踫到的是願望女神,現在她不但為小吉爭取到參賽資格,而且自己還得到畢總一句非常意外的贊揚。她從未想過自己也是一個有勇氣的人,是一個能辦得成事的人。過往,陸澤總是輕視她,只把她當一種陪襯。可是,今天,她勸服了連他也勸不服的人。這怎叫她不歡欣雀躍?
當然,這些小事是不能與陸澤的大生意相提並論的。但這足以讓心蕾領略到成功的快感。她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在幫助她克服自身的懦弱的同時,也幫助她戰勝了對陸澤的恐懼。
這種勝利後的喜悅對于她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她為此激動異常,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腦袋內只想著要找一個人來一起大肆慶祝。
「楊平,楊平!」她大嚷著,在人堆里尋覓著楊平的身影。
其時,他在暗暗地笑呢!他已經望到她了。
他陶醉在她凌亂的「舞蹈」中,她和小吉兩個人在大街上像兩個快樂的天使,勝利是他們最堅硬的翅膀,讓他們任意穿梭在人海內的每一的角落。陽光照在她的雙唇,猶如照在兩片潤紅的薔薇瓣兒上一樣美麗。他很想吻一下那兩片薔薇瓣兒,觸踫那種激蕩心靈的柔軟和甜蜜。
「楊平?」她也終于找到他了。
他還沒有戴上助听器,听不見她對自己的呼喚,但是他看到了她那對灼然的眼楮在盯著自己,含著嬌嗔,含著興奮。含著少有的自信。
她攜著小吉如小鳥般飛到他的面前,卿卿喳喳地述說著她的成功史。
「楊平,你知道嗎?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小吉可以參加比賽了!你知道我是怎麼做的嗎?我先去找那個混蛋工作人員,他竟然還是那麼不講道理。真是逼著我狗急跳牆。不,不,不應該這麼說。應該說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我就當機立斷,找他們的老總,哈。」
她想起剛才那個工作人員嚇得鐵青的臉,忍俊不禁,笑得前俯後仰。
楊平听不到她在說什麼,也听不到她朗朗的笑聲,世界是靜謐的,恰恰能令他欣賞到她開懷的笑容如水蓮般綻放,世間的一切在剎那間煥然一新。
「現在,我知道為什麼你要讓我一個人獨自完成這件事情了。人們常說用自己的汗水澆灌出來的果實是最甜的,原來這是真的。謝謝你,楊平,你讓我嘗到這世間最甜的果實。」
心蕾說完,踞高了腳尖,背起手,輕輕地在他的臉上印了兩片薔薇花瓣。薔薇的顏色在他的臉上迅速散開了,把他染成了一個熟紅的隻果。
他出神地望著她,尋思著自己獲吻的原因。是因為她興奮過頭了?是因為她想借此感激他?還是因為她已經愛上了自己?
望著她含羞地低著頭,他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讓她勇敢起來,但萬萬料不到她勇敢起來後,做出來的頭一件事竟然是吻他!
可他反而怯退了,口中含糊地念了一句︰「我有事,要走了。」聲音比蚊子飛過還小。
她愕然,也尷尬,無言地看著他六神無主地騎著自行車逃離了現場。
他在馬路上踩著車,仍然忘了戴上那副助听器。四周的車輛似是虛無,眼前閃現的只是心蕾的臉容,腦子內的思緒運轉得像腳下的輪子、沒有一刻可以停止。
她為什麼會喜歡上他?他只不過是一個聾子。他害怕配不上她。況且,她不是有一個完美無瑕的男友嗎?可她為什麼要吻他?還有她的眼神,她的低頭一笑。不,不是,他拼命地否定著自己的推斷。她不愛我,我也不愛她!我們只是普通同事。那一吻又不算什麼,人家只不過在表示感謝。
突然,他握著車把的雙手像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拉扯了幾下,身子隨之失了平衡,「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頓感左腳的腳踝痛得很,不禁如夢初醒,定楮環顧一下四周,才發現剛才被一部小車的車尾撞踫了自己那部破單車的前車輪。他不禁背門生出一股寒風,心內打了一個顫,真是好險!
他爬了起來,也把自行車扶起,推到馬路邊上,月兌下鞋子和襪,細細看了看左腳的腳踝,腫了一塊,紅紅紫紫的,還被掀起一大片皮,露出鮮紅的肉。
疼,鑽心的疼,但這已是幸運了。望著眼前風馳電掣的車輛,他又一次倒吸了一口冷氣。可就在此時,他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對面的馬路邊上停泊著一部老舊的「本田」,里面有一個人舉著相機對準他不停地拍照。
怎麼回事?是警察嗎?難道他們在為這一件微不足道的交通事故拍照記錄?不可能啊!即使他們有這樣的需要,也沒有這樣的速度,警察可不是超人!不會是星探吧?呵,又在胡思亂想了。
楊平想走過去問個明白,但步子一邁開,傷口就愈加的劇痛。他沒辦法,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可再想找那部舊「本田」的時候,人家早就一溜煙地走了。
「唉!」他嘆了一口氣,推著車也走了。他以為從此以後這件事將是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謎。
第六章
放學了,二年一班的教室里空蕩蕩的,只有小吉一個人仍然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不敢動,因為尹老師叫他放學後不要亂動,等她過來接他到楊老師那兒補課。所以他真的一動也不動,幾乎連眼楮也不敢眨一下。可是那些口水就是不听話,總是從他的嘴角漫出來,沾濕了他的桌面,粘糊糊的一攤。
心蕾在自己的辦公室里整理著教案,慢吞吞的。她想拖延時間,因為一旦把小吉接了,就要把他帶到楊平那兒。兩人相見,實在太尷尬了。想起那天報名的事,她簡直羞愧得要在地下挖一個洞鑽進去,然後把自己好好埋了,永遠不再出來。
她到現在也無法理喻自已為什麼會去吻楊平,是一時高興情不自禁了?那他為什麼要逃跑?是嚇跑的?還是他根本就對我沒意思?我這樣做算不算見異思遷?還沒跟陸澤說分手,就想著別的男人了。但這又如何?能控制得住的就不是愛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