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移不開視線,因為太想念的心,逼著她非得要將他的眼耳鼻唇全都看過一回,才願意眨眼。
他——瘦了。
而且,他在生氣。
和他在一起一年,她比誰都清楚他現在一定處于全身緊繃的狀況。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里?他是來找她的嗎?
易青青低頭將筷子放回筷架上,喝了一口果汁,極力地想穩定心神。
不許想、不敢想、不能再想!既然已經分手,便不該再動念才對。
于是,易青青強迫自己看著他,清雅小臉綻出一個淡淡笑容,溫柔且有禮地對著他淺淺一頷首。
宴會廳另一頭,白裕承看著她唇邊那抹笑容,覺得自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那是什麼表情、什麼笑容?
那是她慣有的有禮溫柔微笑,那是她露給外人看的表情!
但他不是路人甲乙丙,他是一個已經氣到沒理智的男人!
白裕承昂起下顎,往前跨了一步。投射燈正好打上他峻硬輪廓,冷漠氣質于是被突顯了出來,加上他是個適合穿西裝的衣架子,立刻就引來了一些注目。
他定定地看著易青青,看她緊張地咬住唇,知道她不是完全不為所動之後,他遂加快腳步朝著主桌走去。
易青青屏住氣息,一手揪著餐巾,緊張到連腳趾頭都蜷在一起。
怎麼辦?她坐立難安,卻什麼也不能做,只龍眼睜睜地看著他朝著她逼近。
「青青。」白裕承站到了她身邊。
「你好。」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腦子緊張到一片空白。
「青青,這是誰啊?」易伯倫把來人打量了一回,滿意地點頭。雖然樣子有點冷傲,不過成功男人的氣勢有出來,是個不錯的女婿人選。
「爸,這是白裕承。」易青青低聲說道。
「伯父,您好。」
易伯倫一听是易青青交往中的上司,馬上笑眯了眼,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晃動了幾十回不止。
「唉呀,今天是三喜臨門嗎?這是我們青青交往多年的白裕承。」易伯倫笑著抬頭向親家介紹道。
白裕承看著易青青,眉宇卻是愈皺愈緊了。
原來,她爸爸知道他們交往的事,那她還願意成全他和成莉萍?這女人究竟可以為他忍受多少委屈?
「爸,我們只交往過一年。」易青青目光半垂,完全不願與白裕承有所接觸。
「現在年輕人都說什麼速食愛情,所以你們這一年可抵數年啦!」易伯倫嘴硬地說道,用手肘撞了下女兒,要她別泄老爸的氣。
「爸……」易青青起身貼近爸爸耳朵,小聲地說道︰「對不起,我和他已經分手了。」
易伯倫臉色一沉,利眼馬上殺過去,瞪著這個和自己一樣高大的白裕承。
「誰的錯?」易伯倫劈頭問道。
「我的錯。」白裕承多少猜出了易青青的耳邊低語,直截了當地承認道。
易伯倫見狀,贊許地一點頭——聰明、識時務。
「那你現在打算要認錯了嗎?」易伯倫問道。
「是。」白裕承嚴肅地點頭,目光對上了易青青的臉龐。他的眼神既深邃又專注,眼里除了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易青青慌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咬著唇,眼眶發熱得想哭。
但她不能在眾目睽睽下失態!白裕承若和成莉萍訂婚,報紙少不了又是一陣窮追,她可不希望今晚這段又惹出什麼風波哪。
「我看你還算有誠意,有誠意就好談,我們到休息室。」
易伯倫不由分說地拉著女兒的手,帶隊走到飯店樓上女兒們幫他訂的房間,一心只想促成今晚的第三對。
易青青一路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注意著高腰女圭女圭裝是否確實地掩飾了她已經微凸的小骯。
幸好,她原就偏瘦,加上縐紗的上衣設計,即便現在已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孕,還是完全看不出痕跡。
白裕承望著一直不願與他四目交接的易青青,已經分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惱她,還是惱他自己了。
他看得出來她是決心要和他撇清關系了,但造成她如此心寒結果的人,不正是他嗎?
「老實說,你為什麼對不起我女兒?」飯店房門一關上,易伯倫就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要娶別的女人。」白裕承直接承認道。
「什麼!」易伯倫倏地一拳揮向白裕承的臉面。
一道炸彈炸開來的火辣疼痛,襲上白裕承的臉龐。他整個人被打得後退了好幾步,眼冒金星、耳朵嗡嗡叫。
他扶住牆壁,勉強撐住自己,待他再度站直身軀後,他在嘴里嘗到血的味道。
「爸,你怎麼打人!」易青青飛快地跑到白裕承身邊,雙手捧著他臉頰。「你還好嗎?打到哪里了?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白裕承動了動下巴,確定它沒被打碎後,目光就此停留在她的臉上。
她正緊鎖著眉,一臉擔心地望著他!白裕承揚起唇角,心窩一暖。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還敢笑!青青,你讓開,讓老爸再補他幾拳。」易伯倫氣鼓鼓地揮拳向前。
「爸,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易青青擋在白裕承面前,只想讓一切事情恢復平靜。
「那他更混蛋了!要結婚了還不和你分手,難道是想要你當小老婆嗎?」易伯倫把女兒扯到自己身邊,拳頭在空中揮舞著。
「伯父,我不會還手的。」白裕承說道,擺明了願意再接受痛毆。
為了他的野心,而讓她傷心,他就算再挨個幾拳,也只能算是罪有應得。
「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嗎?」易伯倫黑眸凶惡地瞠大,果然又賞給了他一拳。
白裕承這回被打得臉一偏,痛得整張臉皺成一團。
「爸!」易青青驚叫出聲,拚命地抱著爸爸的手臂,將他拉到最遠的角落。
「你還不快走!」她對白裕承說道。
白裕承搖頭,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即便他的臉頰已經腫脹了起來。
易青青看著爸爸憤怒的臉龐,她深吸了口氣,知道唯有表現出不在乎的態度,才能平息爸爸的怒火,不讓白裕承再挨揍。
「爸,最受傷的人是我,我都已經成全他,和他分手了,你就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她握著爸爸的手,口氣很平靜,如同談論天氣一樣地無關痛癢。
白裕承心頭一凜,慌亂眼神望著她清秀臉龐,心里真的害怕了。
她真的毫不在乎嗎?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你這個笨蛋!這麼好的女人,你去哪里找!」易伯倫望著女兒釋懷的神情,縱然再有滔天的不滿,也只能強忍下來。
「人總是要學點教訓,才會懂得珍惜。」白裕承嗄聲低語著。
「所以?你是來挽回我們青青的嗎?你會和另外那個女人分手嗎?」易伯倫精神一振地問道。
是的!我會!
白裕承在心里斬釘截鐵地說道,但他的嘴卻像被封死了一樣,怎麼樣也張不開。
他的每一個細胞都要易青青,他是被想念押著來見她。
但,要回她的代價,就是他夢想了幾十年的全球頂尖事業成就,必須再遲緩個個十年、二十年,或者一輩子……
白裕承看著易青青,愈急就愈覺得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一樣。
易青青沒有錯過他為難的神情,心被烈火灼燙了一下,卻已經不會痛到喘不過氣了。
她對他的要求,從來就不敢多。現在知道他會在她與事業之間難以抉擇,她其實已經很欣慰了。
「爸,你別為難白先生了。他可能只是順道經過,看到了我,所以才進來打聲招呼的。」易青青雲淡風輕地說道,只希望一切就此結束,好讓兩人都能好好地過回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