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你上司交往得如何?」易伯倫小心翼翼地追問道,灰白眉頭皺成兩道小山。
「我們……」易青青看著爸爸眼里的期待,有些話實在說不出口。
七個月前,就在父親下達逼婚通緝令時,她因為不想被逼著去相親,只好告訴爸爸她和上司正在交往一事,只是沒想到,她和白裕承之間會結束得這麼快。畢竟喜歡一個人,總是不免多抱著一絲希望的。
「爸,放心吧。我們穩定發展中。」易青青淡淡地說道,把眼淚全往肚里咽。
「騙鬼了!穩定發展會臉色這麼難看?」易伯倫不以為然地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
青青在媽媽去世之後,便擔起了照顧全家人的責任,從沒吭過一聲辛苦。比起子衿和悠悠,她向來最懂事、貼心,能娶到她的男人,簡直是三生有幸。
「在外頭受了委屈,不要盡往心里藏,老爸年紀雖然大了,但是幫你出口氣的力氣還是有的。」易伯倫拍拍女兒肩膀,大聲地說道。
「爸,你別多心。我臉色不好,是因為我今天有點頭痛。我想先回房間休息,好嗎?」
「會不會是感冒了?要不要我載你去看醫生?」易伯倫一手抓起汽車鑰匙,一手就拉著女兒往前走。
「爸,我睡一覺就好了。」易青青說道。
「好好好,快去睡覺。八成是天氣熱,曬著了,爸爸去買椰子水給你喝,椰子水降火氣。」他話沒說完,人已經走到了門邊。
「謝謝爸。」
易青青看著爸爸離開了家門,忍不住輕嘆了口氣。
媽媽走後,爸爸總怕他身兼母職,沒能教育好孩子,因此才會年近六十,見著三個女兒婚姻全沒著落,便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爸,對不起。」她也不想愛上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啊。
易青青回到房間里,坐在床邊怔怔地發愣。
待會兒要打電話跟白裕承約見面,跟他談分手的事嗎?還是,明天在辦公室找個空檔,直接說出口呢?
可是,真的要分手嗎?易青青將臉埋入枕間,長長地吸了口氣。
雖然從交往的一開始,她就知道他們會分手。她也一直在對自己做心理建設,可當「分手」變成了必然的結果時,心里的難受還是遠遠超過她的想像。
胸腔里的激蕩讓她想哭,可她木然地睜著眼,怎麼樣也擠不出淚水來。好悲哀啊,誰讓這樣的結果,她已經想過太多回了呢……
鈴鈴、鈴鈐……
她慢動作地從皮包里拿出手機。
是白裕承打來的。
她心一慌,手機險些掉下。
易青青咬住唇,手指顫抖地按下接听鍵。「喂。」
「你在哪里?」白裕承劈頭問道。
「在家。」心跳如雷中。
「你下午打電話來,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我沒想到你會打電話來問。」他在關心她嗎?
易青青胸口一窒,苦笑地揚起唇角,嘲弄自己居然會因為這種小事而波動。都決定要分手了,還傻到執著這種事干麼呢?
「因為你從來沒在休假時間,打過電話到公司來。有什麼事?」從不在電話里閑聊的他,語氣有些催促。
「我確實是有事要告訴你,不過現在覺得它不適合在電話里談。」她不想在電話里談分手,她要當面跟他將她這段時間的心情說個一清二楚。
「晚上九點半到我家。」他命令道。
「你今晚不是要參加陳先生兒子的喜宴嗎?」
「我不想待太久,十點前會回家,你順便幫我準備一些吃的。」
「好。」他吃得清淡,喜宴上的大魚大肉,他向來不喜歡。
「嗯。」白裕承掛斷電話。
易青青看著手機,一如看到手機顯示時一樣的錯愕。
突然,她低聲笑了起來。
不是要分手了嗎?她為何還要對他唯命是從啊?看來在乎他的老習慣,一時之間是改不了了。
易青青到浴室里洗了臉,鏡子里那張憔悴臉孔回望著她。
她咬了下蒼白唇瓣,走回化妝台前,薄薄地化了一層妝。
在他面前,她總是努力維持最佳模樣,沒道理要在分手的這一天,讓她的慘淡臉龐,成為他最後一次的回憶。
那麼,她的回憶里又有些什麼呢?折磨人的愛戀與相思嗎?
易青青停下涂口紅的動作,眼里突然蒙上一層水氣。
她一直幻想著能跟他組成一個家庭,好讓他在回到家時,吃到她親手做的料理,今晚就讓她短暫地圓了這個夢想吧。
她要到他家下廚,即便是惹他白眼,她也無妨了。
她現在唯一要解決的事就是——要如何告訴老爸,她既然頭痛不舒服,為何又要出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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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四十五分,一輛加長黑色VOVLE轎車,停在一棟著名華宅大廈之前。
司機為白裕承打開車門。
「明天九點來接我。」白裕承頭也不回地說道。一身權貴氣勢與大樓奢華前廊相互呼應著。
他走進懸掛著水晶吊燈之玄關里,警衛起身打了聲招呼。
白裕承微一點頭,眉眼間顯得有些疲倦。
他不愛應酬,可這些下游廠商的婚喪喜慶,他卻是一定得赴宴。
「LEON」出貨的高效率,靠的就是這些廠商的努力。因此,台灣制造業老板講人情、愛面子的這些事情,他是萬萬不可能忽略的。
只不過,平時有易青青陪在一旁,他落得輕松,只要偶爾寒暄幾句即可。她有股與人相處的魅力,老板、長輩級人物對于她的噓寒問暖,尤其買帳。
但她今天休假,他也就沒指定要她陪了。
他只是沒預料到,光是今晚被詢問她為什麼沒來的次數,就足以讓他不耐煩到想罵人。
下回就算她休假,她晚上也得過來幫他應付這些!
白裕承走進電梯,按下最高的樓層鈕,倚著大理石壁面,半合上雙眼。
快十點了,她應該已經在他家里了吧。
一忖及此,他緊鎖的濃眉因此而舒緩了些,閉目養神了起來。
吧脆叫她搬過來一塊住好了。
一個念頭倏地閃過白裕承腦間,他驀地睜開眼,瞪著鏡子里那雙震驚黑眸。
為什麼想叫她搬過來住?
因為他動了想結婚的念頭?
不,即便清楚她愛他,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給她婚姻。他的婚姻是事業籌碼,只在最有利的時候,才會出手。
他其實一點都不介意,婚後再與她繼續維持這樣的關系。但他明白道德感強烈的她,是不會允許自己成為婚姻第三者的。所以,為了不讓她陷得太深,他始終把關系控制在這種不冷不熱的溫度里。
他不在乎女人,但他卻不得不承認——
易青青對他而言,確實是與眾不同。
當。
白裕承走出電梯,口袋里的手機正無聲地震動著。
他拿出手機一看,煩躁地皺起眉。
「喂。」
「你什麼時候再陪我去吃飯?」成莉萍在電話那頭,嬌滴滴地說道。
「等手邊案子告一段落之後。」他簡單地說道,目光不自覺地看向家門口。
「可是人家現在好無聊,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我晚上還有公事。」即便你父親能成就我的歐美事業,但他目前還有亞洲線要穩固。
「追我的人一籮筐,天知道我干麼要屈就你。」尾音撒嬌地拉得長長的。
「你可以不用屈就。」他不哄女人。
「好吧!那你記得一忙完就要打電話給我喔。拜,啵——」送上飛吻一枚。
「再見。」
白裕承不耐煩地掛斷電話,快步地朝著家門走近。
「開門。」他按下影像電鈴。
幾秒鐘後,門被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