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我喝了快兩年了吧?你也煎了兩年了,辛苦你了。」
「小姐說的是哪里話!只要是為小姐好,煎藥又有麼辛苦的呢?」承幽垂首而立。
「謝謝你,承幽。你老實告訴我……」
承幽一驚,抬頭見她還是看著湯藥出神,趕忙又低下頭去。
「你老實告訴我,我到底生了什麼病,非要每日服用這種苦澀至極的湯藥呢?是不是我就要死了?」
「小姐莫要胡說!小姐哪里會死,只是……只是那年落的病謗離不了這藥。這雖是無可奈何的事,卻也真不必愁苦!殿下豈會坐視小姐受苦?小姐千萬要放寬了心呀!」承幽急急地說。
「是啊,他怎麼坐視我受苦……」璇璣幽幽嘆息。
「承幽,你去拿些蜂蜜來,這藥苦得很。」
「是,小姐。」看著她除了殿,璇璣找到桃木小幾上的青花瓷瓶,抽出插的荷花,將湯藥倒入其中。好在量不多,她也留了個碗底做樣子。
將花瓶恢復原狀,才坐下端了碗,承幽就捧了小碗蜂蜜進來。
「去得真是久,我都喝得差不多了,那蜂蜜還是放著吧,你去忙好了。」璇璣干脆地喝下湯藥,將碗還給她,沒有錯過承幽略有狐疑的眼神。璇璣微笑,徑自看書。那點藥汁,荷花會很快吸收掉的,而氣味對整個景陽殿上下來說已很熟悉,應該不會起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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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兒……」
「玉兒……」
「來……」
「到這兒來呀……」
似是亙古的黑暗之中,傳來一聲聲溫柔的呼喚。
有一個面孔模糊的女子向她款款走來,璇璣竟知道她是笑著的,是世間少有的美麗慈愛的笑容。她想朝她走去,可是有一股力量抓住了她。
有人抓住了她的腳,她低頭去看。
一只蒼老而鮮血淋灕的手緊緊扣住了她的腳踝。
玉兒,父皇死得冤啊!玉兒,要報仇!要報仇!
鮮血自一個男人的臉上緩緩滑落。
她感覺到無比劇烈的疼痛。
「啊!」
夜半慘叫,驚醒了整座景陽殿。腳步紛亂而又集中地
響起在內殿璇璣的居處。
「小姐!」
「小姐,你怎麼了?」
「我……我肚子好痛……」璇璣面色慘白。
「快去請太醫!」
「璇璣!」振鏞趕來。
只見璇璣躺在榻上,已然昏死過去。
「傳常如意!」
「幸好我還沒去西疆游歷!璇璣人呢?」常如意邊說邊進殿。
「在里面!」
常如意進了內殿,停下腳步,詫異地環視四周。
「有什麼不對?」振鏞也停了下來。
「這殿中的藥味越來越重了……她還在服用安魂茶?」
「是,每日服用。」
常如意不語。他並不知璇璣身世,只覺得這樣瞞騙一個美麗少女,有些于心不忍。幸而,振鏞一向善待她,否則他豈非是助紂為孽?
「先看看璇璣再說。」他大步走向床榻。
把了把脈,常如意笑得暖昧,起身到外殿。
「如何?」振鏞攔下他,焦急不已。
常如意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笑了。
「到底怎樣?你倒是說話呀!」振鏞只氣他有把柄在他手中,以致使這江湖郎中目無尊長,完全無視他儲君的威嚴,整日與他稱兄道弟。
「恭喜。」常如意坐下開起方子。
「她都這樣了!何來的恭喜?」振鏞一掌拍在雕花玉案上。
常如意見他真動了怒,便收了笑臉,「她長大了!」
「她長大了?什麼意思?你是說……」他回過神來,揪住他的衣領。
常如意掰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說︰「璇璣的天葵來了,她終于長大成人了,你可以娶她為妻了!」
他不理呆立在一旁的振鏞,繼續開方,「不過她身子可是虛得很,這樣下去可不行。照這方子煎藥,吃上半年就可以停了,應該不會再痛了。」他將藥方交給承幽,取了診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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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幽,東宮是有什麼喜事嗎?」
璇璣在回廊下,望著遠處來去匆匆的宮女內侍,疑惑地問。
「這……奴婢並沒有听說。」承幽低下頭去。
「是嗎?」璇璣看了眼迎面走來的小爆女。那宮女行禮,未了還笑意盈盈地望了她一眼,低頭離去。
「我一直想問你,太子如今也將弱冠了吧。如何不見太子妃呢?」她轉頭看著承幽。
「殿下的元配夫人是太子妃蘇娘娘,前朝建宣二十年就過世了。殿下第二個太子妃……則是前朝公主軒轅十九,不過……她死在大婚當日。」
「是嗎?你倒是很清楚啊。」她淡淡道,目光轉向另一端。
承幽一驚,急忙說︰「奴婢亦是听人說的。」
「你平日就愛這個?必是和東宮上下都極為熟悉了吧。」她笑笑說,看不出什麼心思,「走吧。」
「小姐可是往花園去?」
「是啊。我去看看園中還有什麼花,插幾枝在房中。」
「這些事就讓奴婢去做吧,小姐是矜貴之軀,小心傷了手。」
「不會,我就是想找點事做。」說話間就到了花園,
「那是山茶吧,大葉白,倒是秀氣。就這個好了,去取剪子來。」
「是。」
趁著承幽著人去取剪子,璇璣漫不經心地在園中轉悠。她近來親自侍弄花草,原不過是想掩飾花瓶中的玄機。
剪了數枝大葉白,她將山茶交與承幽,「去荷花池中看看,趁著還在花期,也摘幾枝去吧。」
「小姐小心。」承幽扶她上了靠在池邊的小舟,自己劃著小舟入了荷花叢。
璇璣隨意挑了幾枝剪了來,便要折回。
「小姐要這麼多花做什麼?都放在房中,那豈不成了花房?」
璇璣一笑,「大葉白嗎,是要送到振鏞房中的。他這麼忙,想必沒多少工夫來花園,怕是都不知如今是哪個的花期了吧。就讓他見識見識這全京城有名的大葉白好了!荷花才是放在我房中的。」荷花根睫吸水既快又多。
「奴婢見過璇璣小姐。」
「殿下在書房里嗎?」璇璣捧著山茶,笑意盈盈。
「是。」宮女通報,「小姐請進吧!」
「振鏞!」她進得殿去,見振鏞正埋頭批閱卷宗。
振鏞抬頭,只見璇璣一身紅衣,懷抱數枝白荷,款款而來,何等月兌俗,竟像是瑤池仙女一般!
「璇璣!你……你怎麼來了?」他又驚又喜。
「給你送東西來了呀!」璇璣笑靨如花,上前清理了原先的荷花,換上了白如月華的山茶。
「這不是園中的大葉白嗎?已經開了嗎?」振鏞停下手中的卷宗,看她擺弄花枝。
「對啊,像是開了有幾日的了。我挑了些怒放的和含苞的,你看好看嗎?」她回頭問,無限俏皮。
「你最是有心!」振鏞起身,「這兩天都好嗎?」
「很好啊!」她看了眼他身後的案上,「公文很多嗎?那你先忙,我去做點蓮子湯來。」
「也好,有勞璇璣小姐了。」他含笑作揖,「小生這廂先謝過了!」
「公子不必多禮!」她亦嬌笑著道了個萬福,「那奴家就去了!」
「小姐好走!」振鏞大笑著目送她出了殿門。
璇璣笑著跑出殿來,差點撞上人,險險避開。原來是東宮副領蕭離。
「末將該死!沖撞了小姐!」他驚慌地看了她一眼,急急低下頭請罪。
「無妨,蕭副領不必介懷。」她對候在殿外的承幽點點頭,「走吧,先把花去插了。」
蕭離痴痴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半晌回不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