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把你的『請』、『謝謝』、『對不起』全送去給別人,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孫璃璃氣憤地大吼出聲,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委曲求全的這一面。她懊惱地扯下他的眼鏡往地上一扔。
眼鏡落在地板上時,發出—聲清脆的撞擊聲。
謝翔華彎身想撿起眼鏡,手臂卻被她拉住。
「不準撿!」孫璃璃斥喝道,抓起他的臉龐湊到眼前。「以後你在我面前不準戴眼鏡,不準看我的臉色行事。你的心想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要生氣就生氣,要哭就哭,懂嗎?」
「你的條件我都能答應。」他俯低額頭抵住她的,說話聲音帶著笑意。
「你不準來看我!」她馬上補充道,頓時感到顏面無光。
罷才還叫人家滾,現在又規定人家不準這、不準那的,擺明了「口是心非」。
「這一點恕難從命。」謝翔華的手指握住她的下顎,定定地看著她。
「你!」
「你不是希望我順從我的心來做事嗎?」謝翔華反將她一軍。
「隨便你啦,我要睡覺了。」她也不管早上十點睡覺有沒有信服力,反正她就是自顧自地走向床邊。
「你要睡了嗎?」謝翔華從資料袋里拿出幾份樣品及文件。「我們公司接下來有一批要推薦給法國的手工紙,走的是精品卡片路線,你對時尚的東西很敏感,我正想要听你的意見。」
誰理他啊!孫璃璃瞪著窗外的天空,當天上的雲從狗的形狀變成吐司面包的樣子,而他仍然在述說著歐美現在手工卡片的趨勢時,她故意打了個呵欠,故作漫不經心地回過頭。
孫璃璃發誓,她原本是打算只看一眼的。
至於為什麼會和他討論起來,最後還睡倒在他腿上,她完全沒有概念了。
既然沒有概念,那也不算她的錯吧。
睡夢間,她隱約地听見他說話的聲音——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孫璃璃分不清是在作夢或者是現實,她只是抓著他的手,拚命搖頭。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相信他。以往,在他痛苦地要斬情斷愛、揮去幸福時,她永遠是第一個被他撇開的對象。
原因無他——只因為她是他最在意的人!
這件事未免對她太不公平!
那她該不該給自己一個討回公道的機會呢?
孫璃璃坐在坐月子中心的咖啡廳里,低頭整理著她的單眼相機。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算不算幸福?
從她移住到坐月子中心的這段時間,謝翔華對她呵護備至的程度,就連護士都跑來偷偷詢問他有沒有未婚的親朋好友,當然,前提就是要像他一樣深情款款。
也許她是該感動的,可是她就是沒法子。
如果謝翔華可以因為對二媽、大哥有所內疚,而犧牲掉自己幸福的機會,那她也不該覺得自己有多特別。
謝翔華現在不過是想彌補她罷了。他可能根本就是被虐狂!孫璃璃忿忿不平地想著。
然則,謝翔華彌補她的情況,卻和他之前在家中逆來順受的態度有些不同。
那男人啊……原來比她還堅持、還固執呢!她相信這件事除了她之外,肯定沒別人知道的。
孫璃璃停下擦拭鏡頭的手,對著窗外傻笑了一下。她想,她會原諒他的,她畢竟不是鐵石心腸。
只是,在原諒他之前,要用什麼方法證明自己已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呢?孫璃璃若有所思地移過手邊的葡萄汁,啜了一口。
「孫璃璃,你在喝什麼?」謝翔華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孫璃璃抬頭看到謝翔華,立刻心虛地把冰葡萄汁推到一邊,擺出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作風。
「舌頭又被貓咬掉了?」謝翔華揶揄著她。
大小姐聞言立刻昂著下巴,驕傲地回過頭睨他一眼。「我喝的是葡萄汁啊?鐵質豐富、養顏美容,有什麼不對嗎?」她理直氣壯地說道,嬌艷的眼眸里閃著挑戰的焰火。
「請問葡萄汁里頭那些冰塊,也是養生保健用的嗎?」
謝翔華微笑地說道,把葡萄汁移到自己手邊,請服務生幫她送來︰亞紅棗養生茶。
「我不要喝熱飲,我一看到熱的就想吐!」她大聲抗議。
「那就喝開水好了。」他帶著一貫的微笑,當著她的面,把那杯葡萄汁一飲而盡。
可惡!孫璃璃瞪著,她氣鼓了雙頰。
天知道她有多不習慣,這家伙從小綿羊變成了一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姓謝的,你未免管太多了吧。」她雙手插腰地抗議道。
「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協議了。這一個月,你都不準喝冰冷的東西。」謝翔華握住她的手,滿意地發現她的手心是溫暖的。
「誰跟你答成協議?我就偏要吃冰的。」孫璃璃瞥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他不知道從哪里得知的醫療資訊,說什麼即便是小產也要坐月子,把她送到坐月子中心也就算了,還天天盯著她進補。
「你想吃冰冷的食物也可以,但是先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和伯父好好懇談一番。」謝翔華輕描淡寫地說道,鏡片下的眼眸竟有些老謀深算。
「你又來了!不要老拿這件事來威脅我!」孫璃璃緊張地叫出聲來,指甲立刻掐住他的手臂。「如果我爸知道你讓我懷孕的話,他會把你打扁的!」
「無所謂,那是我活該得到的懲罰。」謝翔華沒有挪開她的手,眼神定定地看著她。
「你敢再提到任何一個跟內疚有關的字眼,信不信我馬上走人?」孫璃璃臉色一沈,惡狠狠地說道。
「那麼,就把我內疚的時間拿來建構一個更好的未來給你,好嗎?」他握住她的手,用最誠摯的心凝望著她。
是他在她的心里挖了一個不安的大洞,他得負責填滿。不是因為內疚或心虛,純粹是因為不忍心看她難過啊。
「兩位的養生茶。」服務生送上了紅棗茶,謝翔華接過茶壺和杯子,幫她斟滿了一杯,讓茶飲變冷。
「我最近又開始寫日記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干麼告訴我?」她沒好氣地說道,瞧都不瞧那些不溫不熱的飲料一眼。
「我想讓我們下一個寶寶知道,在他來臨之前,曾經有個小天使來過我們的生命。」他直勾勾地看著她,毫不避諱提到那個曾經存在過的孩子。
孫璃璃握緊拳頭,一陣難受的心酸直沖而上她的眉宇間,她低下頭,緊揪住自己的衣袖。
謝翔華牢牢地攬住她的肩,把她的臉頰壓入他的胸膛間。
「什麼寶寶不寶寶的,我根本就不敢去想……」她全身顫抖地挨在他的胸前,淚水已然在眼眶里打轉。「昨天,我夢到一個可愛的小天使,他對著我叫媽媽……」
孫璃璃的淚水濕了他水藍色的襯衫,燙上他的胸膛。
「許多人事物都不是我們所能強留在身邊的,孩子如果和我們有緣,他會再來找我們的。」謝翔華吻著她的劉海,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孩子是在母親體內孕育的,孩子不在了的失落感一定遠超乎男人所能預期,他現在能做的,就只是安慰與陪伴。
「如果孩子對我們失望而不來了呢?」她擔心地仰起臉問他,眼楮哭得水亮水亮的。
「那麼就讓他一直待在心里陪著我們,不是也很好嗎?」他鼓勵地一笑,拿起面紙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我會永遠記得這個寶寶的。」孫璃璃避開他的手,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任性地用她的淚水沾濕他的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