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采和木耳立即識趣地離開,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東曜母子倆。
「今天怎麼這麼有空,來盡母親的監護職責?」
東曜雙手枕在腦後,氣定神閑地看著林優。
「阿曜,那個人是我的生意伙伴。」林優急急解釋。
「你不是整形科醫師嗎?什麼時候下海從商了?」
「阿曜,媽媽的診所一直都是自己經營的。叫‘浮世繁花’,已經在電視台的黃金時段打了好多年的廣告。」林優苦笑了一下,「還常常埋怨媽媽不夠關心你,你還不是一樣不夠關心媽媽。」
「我有機會有資格關心你嗎?」東曜迅速反擊,「你的身邊一直缺的是男人,而不是兒子!」
「阿曜!」林優漲紅了臉,「媽媽今天來看你其實是想問問你……」
東曜仍然似笑非笑,「我女朋友的身家背景祖宗八代?」
「……是。」好好的母子談心,卻被東曜攪和成了險詐的商務談判,林優覺得很難受。
「听好。」東曜勾起了圓溜溜的大眼楮,無害的女圭女圭臉立即變得狠毒起來,「她是特貧生,家里一年的收入未必抵得過你一個小時的收入。還滿意嗎?」
「阿曜!」林優大驚失色,她絕沒料到情況這麼差。
「有問題嗎?媽媽你是最最成功的職業女性,你總不至于膚淺到嫌貧愛富。」東曜要笑不笑,冷冽地打量母親,像一頭狩獵的獸。
「不是的,阿曜,這個問題媽媽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媽媽,如果我想整形的話,我會非常信服你的專業知識,畢竟你是這行的翹楚。但,關于戀愛婚姻,兒子我直言不諱,我實在不需要你失敗的經驗之談!」
林優黯然離去。
東曜也陷入沉思。
「為什麼?」五采像貓咪一樣無聲潛近。
「什麼為什麼?」東曜笑得很勉強。
「為什麼拿光芒的出身作武器刺激你媽媽?」
「我只是陳述事實,你少管我的閑事!」東曜惱羞成怒。
「就算我不管你的閑事,我也要管光芒的。你下意識地嫌棄她?嗯?」五采坐到了東曜對面,逼視他。
「光芒沒有你的生氣勃勃,對你而言很小的一個傷口放在她身上也許會要了她的小命,你不要害她!」五采提醒,也是警告。
「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管!」東曜大怒。
「你的獅子吼留著嚇唬別人吧,我對你免疫!」
五采冷笑,「我要管的事,不需要任何人來‘允許’!」
木耳及時地捧出半只蜜釀木瓜,「五采,你的美容聖品。東東,你要不要也吃一點,維C很豐富的。」
「走開!」怒火中燒的兩人同時對木耳開炮。
木耳嘆了口氣,「我冷眼旁觀,你們最近的爭執都是為了那個叫光芒的女孩子,換作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是三角戀,實際上並不是,你們為什麼不能攤開來說,這麼互相猜忌,不怕弄巧成拙,無中生有?」
東曜聞言心驚,有些怕了,日日拿光芒做話題和五采吵,絕對不是明智之舉,他自己拿光芒當個寶,理所當然認定別人也會一樣。
「我倒是很想和他開誠布公,可是他躲躲閃閃藏著掖著,我有什麼辦法?」五采抱怨。要不是他真拿東曜當好兄弟,他才懶得管這檔子閑事,死這麼多腦細胞。說實在話,他很為東曜和光芒擔憂,東曜和光芒之間的這段感情,看不到終點,卻已經看得到崎嶇。
「我只是,很困惑。」東曜終于敞開心扉,「我選擇她,但是我自己並不明白是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上帝手中的提線木偶,照著劇情演戲。當然我是覺得很快樂。」
「你的困惑,只是因為你遺憾。」五采一針見血。
東曜嘆了口氣,「我承認,我從沒想象過自己的真命天女會這樣平凡。事到臨頭,難免有些……困惑。」他依然回避「遺憾」這個字眼。
遺憾,是力有不逮、是擦肩錯過、是得而復失、是不懂珍惜。這些問題都不存在于他和光芒之間。
東曜真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對一個平凡的女孩子神魂顛倒。
東曜對自己的人生一直很有野心。「我一直以為自己會以征服曠世美女為樂。但是我現在才懂得我過去獲得的那些所謂快樂,也許並非快樂。」
☆☆☆
東曜發現光芒罕見的寡言少語,對于大多數問題她都以「嗯」來回答,最多加上平上去入四聲作為點綴。他很惡毒地設計連環對話。
「今天天氣很好哦。」
「嗯。」
「溫度高。」
「嗯。」
「很熱。」
「嗯?」光芒開始困惑了,東曜好端端的怎麼這麼多廢話。
「熱!」
「嗯……」光芒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看著東曜很奇怪地笑到「肝腸寸斷」,她始終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他耍了。
這一串綿密嬌軟的鼻音和光芒天真無邪的表情令東曜快樂到靈魂出竅。真的,他也是剛剛發現他可以這麼無聊。
☆☆☆
知道光芒與東曜正式交往之後,賓芬表現出強烈的敵意。賓大小姐全力動用她龐大的人際網,沒幾日便收集到一大堆生猛鮮辣的情報,關于東曜的。
五采說,他十來歲就以攻克女友的最後堡壘為樂。
他過去的隊友說,他比賽前夜從來不獨宿。
五采說,他選擇做時尚飾物的小買賣,初衷只是為了結識更多小妹妹而非賺錢。
他的過氣女友說,他異常自我,和他約會只能見縫插針配合他的時間,不許打擾他學習、不許打擾他訓練、不許打擾他做生意。
是嗎?光芒自管自地洗了臉,可是和東曜交往這一個多禮拜,他總是想盡辦法和她呆在一起,他可以曠了自己的課來上她的課,他帶著她一起去馬場去擊劍館……他好像從頭到腳從里到外都是使不完的精力,可是她累壞了。
扁芒打量鏡中自己的臉,細瘦的臉上,雪上加霜又添了三分蒼白。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因此更加突出,最重要,眼眸中多了愛神賜予的光華。向來慘淡的小臉奇跡般地迷人起來。
當然,這份美麗隱隱約約帶著回光返照的死氣。
扁芒強迫自己忽略。
「阿芒!」賓芬氣急敗壞地大叫,「他動機可能是十惡不赦的,阿芒你是個不解風情的小傻瓜,你不知道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間那些暗無天日的游戲,他接近你也許是為了一個賭約,也許他只是大魚大肉大蝦大雞蛋吃多了,想用蘿卜豆腐大白菜爽爽口……阿芒,你要小心,被人劫財劫色又騙去心可不是滑稽的事情。」她一著急,說出來的話更加亂七八糟。
扁芒輕輕翹起了淺白的嘴角,她一無所有,除了平凡。
她的心,不用東曜來騙來哄來搶,她自動雙手奉上。光芒輕輕壓住胸口,試圖趕走突如其來的昏暈。
真不明白,東曜為何時時刻刻都英姿勃發,穿上雪白擊劍服的他瀟灑不凡、騎在馬背上的他狂野不羈、戴著護胸手持彎弓的他冷傲不群、故意板起面孔凶她的他霸道無理又頑皮可愛。光芒相信這一切都是上帝指縫漏下的幸福。
他對于她而言是飛來橫福,她承認她沒見過世面,眼皮子淺,但她無力抗拒他。
「你知道嗎?」賓芬喋喋不休,「和他交往最久的女孩子只有一個月那麼長!是不是像掃把星滑過天際一樣短暫?到時間了,我帶你去見她!」
斑大健美,濃密的毛發,妖烈的眉眼,「叫我小壽。」小壽瀟灑地彈掉吸了一半的煙。
扁芒有些膽怯,不知道怎麼應對。小獸?多適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