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剛在護理站先詢問過他的狀況了,額角縫了八針,有腦震蕩、手肘骨折,其余則是一些輕微的擦撞傷。
她彎身俯視,目光巡視他全身上下,頭上的紗布、顴骨上的瘀青、手臂纏的繃帶……她想模模他,又怕踫痛了他,柔荑伸在半空中,猶豫不決,眼淚卻不受控制的率先滴落。
臉頰的濕意令紀斐然幽幽轉醒,不期然見到了牽系于心的人兒,他目光陡然一亮,完全清醒。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她將一旁的椅子拉過來落坐,收起心疼的眼淚,朝他揚起一抹微笑。「心電感應啊!」
他勾起了唇瓣,懶懶的漾出笑容,橫睇著她。
「最好是心電感應啦,那為什麼你感應不到我對張亞力的醋勁有多大?」懶得再掩飾,他坦承不諱。
「早就跟你解釋過、表明過的事,你還要拿來作文章?」她瞅他一眼,故意問︰「你沒事開車要去哪兒?」
「兜風啊!」他還能抬杠,遭到她的白眼才坦白講︰「……要去台中找你啦!」
「那麼晚了跑來找我做啥?吵不夠,要繼續吵嗎?還是要來監視我?」她環著胸,沒好氣的撇著嘴。
「要駐守領土,以免敵軍入侵。」他打趣的形容,用健全的那只手握住了她的。
「要不是你這麼無聊,這次的意外根本不會發生。」她忍不住敝他。「你看,全身是傷,還好不是很嚴重,不然你叫我怎麼辦?」
「不能怪我,是你最近在反常,我才會疑神疑鬼。」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當然要怪你,反常也是因為你啊!」她咕噥著,嗔瞪了他一眼,旋即笑問︰「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反常?」
經過這次事件的刺激,她決定要跟他攤牌,徹底溝通。畢竟像他這樣大剌剌的男人,似乎不適合用那種引導反省的迂回方式,還是開門見山比較干脆,才不會引發莫名其妙的奇怪狀況。
「當然想,我可是受害者耶!」他一副非常委屈的模樣。
「夸張。」她嗔啐。她頂多不太搭理他罷了,哪里稱得上受害?「會反常是因為我已經無法再忍受你三不五時就離開,想回來就回來的壞習慣。你從來沒有想過,當你不在的時候,我需要人關心、照顧的時候怎麼辦?
「我去學室內設計,是想填補時間,我想轉移注意、恢復獨立,不要太依賴你,好讓你可以偶爾去透透氣,免得讓你失去自由,感到太多壓力,然後開始討厭我。可是你卻反而變本加厲,不但拉長出去的時間,還增加出去的頻率,真的一點為人丈夫的自覺都沒有。
「所以我想,既然你沒為我著想,沒道理你回家時還那麼用心的替你張羅一切,不如就以你的態度來對待你,聯絡不到人,想出門就出門……看看你會不會有所感觸,反省自己。」
她一股腦的全說了,不管他會不會改,說出來的感覺還滿痛快的。
她不能因為怕失去他,一味的忍受、縱容,說出來,才能找到適合彼此的生活方式,誰都不要有勉強和委屈。
听完她所說的,紀斐然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些天來的一切,都是她刻意這麼做的。不禁也意識到自己有許多想法都太自以為是了。
「昭吟,我會毫無顧忌的四處跑,是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指責過我,而且你一直表現得很OK,我才會以為你能夠接受。」他將她的手拉到胸口緊握,繼續解釋︰「沒想到原來你是抱持著包容的心態,才記我恣意的來來去去。」
莫昭吟微怔。這一點,大嫂也說對了,是她的縱容,才會讓他為所欲為呀!
「其實我表現得OK是因為我很怕哪天你愛自由勝過我,就會選擇擺月兌我這個枷鎖。」她垂首,落寞低語。
「什麼枷鎖?」他不認同的蹙眉。「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終要停泊的港灣,心靈的寄托,就算我喜歡四處流浪,但心底總牢記著有你替我守著一個溫暖的家,所以才會毫無後顧之憂啊!」
「可是我一個人守著家,也是會寂寞的。」她嘟著唇抱怨。「明明有老公,發生事情的時候卻得跟別人求助,不是很奇怪嗎?」
「的確很怪,而且還很危險。」他點了點頭,想起了張亞力。
她愣了下。「為什麼很危險?」
「張亞力啊!」他意有所指地說。
「欸,不要老調重彈,我以前跟你解釋過了,現在也還是一樣。」她責怪的戳了下他的胸膛。
「哦!」他佯裝吃痛申吟,引來她的驚慌心疼。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里也有傷?很痛嗎?」她急著要拉開他的衣服檢視。
「哈哈……騙你的啦!」他握住她的手,臉上揚著惡作劇的笑容。
「哼,幼稚!」被捉弄的莫昭吟羞惱的甩開他的手,正好甩向他受傷的那只手臂。
「嘶噢……」這次是真的痛得哀叫,—張俊臉都皺成了肉包子。
「放羊的孩子,我才不上當哩!」她無動于衷的瞥看他的演技,可看了一會兒覺得不太對勁,好像煞有其事,于是慌起來了。「真的痛啊?有沒有怎樣?要不要叫護士?」
「不用了啦!」她緊張的反應反而令他失笑,未幾,他再度與她十指交扣,表情變得專注又認真。「我承認是我太自私了,只顧著自己的興趣,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不過不要緊,現在還來得及!我們一切歸零,重新開始,我會學著當一個更優質的好老公。」
他願意為心愛的女人改變,畢竟她才是要陪他走一生的人,善待她是理所當然的。
听見他承認自己的不是,還願意改變,莫昭吟感動得眼眶泛紅。
「當好老公是一定要的,下過我才不要一切歸零,重新開始。」她噙著笑意說道。
「為什麼?」他不解地問。
她嬌俏反問︰「我們互相磨合了兩、三年,好不容易才磨合出現在的成效,怎麼可以歸零?」
「說的也對哦!」他同意她的說法,漾開欣悅的笑容。
「其實我並不是要你完全戒除旅行的興趣,只是希望你稍微收斂一點,想出去的話,一年大概……」她頓了頓,思索著適當的次數,卻見紀斐然眼巴巴的等著答案,不禁莞爾失笑,故意吊他胃口。「這麼緊張啊?」
「當然緊張啊,這攸關我往後的福利耶!」他夸張地嚷。
「那好吧,我也不會讓你太委屈,就一年……」燦亮的眼珠子轉了轉。「一次。」
「嗄?!」他太錯愕,激動的要坐起身,立刻晃動到腦袋,趕緊乖乖躺回床上。「噢,我頭暈!」
「你腦震蕩耶,動作別那麼大!」她輕斥。「好啦,不然一年兩次吧!」一副通融的口氣。
「噢,我想吐︰」他皺眉皺鼻,活像苦瓜。
她抿起笑,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的。「一年三次,夠了吧?」
「噢,我手痛!」他撫著受傷的手臂哀。
她不說話了,只是危險的眯著眼,睨著他瞧。
紀斐然被她瞧了半天,不敢再亂哀了。
「呵呵……就三次,達成協議。」他干笑,朝她伸出手。「但你要還我那個溫柔可人、體貼賢慧的好老婆哦!」
她咧出笑容,握上他的手。「放心,給我一個好老公,我一定給你一個好老婆。」
「許諾的時候應該要蓋印章才對。」他努了努噘起的唇。
她睨了他一眼,嘴角噙起笑意,依言傾身向他靠近,親密的吻在一起,吻出幸福與甜蜜。
尾聲
結婚五周年紀念日,紀斐然很難得的記住了。
一方面是這一次正好人在家里,另一方面是他開始慢慢轉性,畢竟每個人在每一個階段會有不同的想法和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