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幾,眼淚落下,衛方亞蘭發出了沙啞得恍若被石子磨過般的聲音——
「車子失速落海,天朗和王特助失蹤。」
以安的胸口像是被重重一擊,整個人宛如心魂被抽空般呆住,臉色蒼白,震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怎麼會……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好困難才找回自己的嗓音,卻不由自主的顫抖。
衛方亞蘭搖搖頭,她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消息嚇得失了方寸。
「有人發現落海的車子,報警後調查才知道是我們公司名下的車,而這部車就是天朗在美國所使用的交通工具,車里有天朗、王持助和美國籍的司機三人,可是現在只打撈到車子,他們三人都下落不明,目前還在持續搜救中。」喑啞的嗓音一邊哽咽一邊轉述著。
以安的身子不自覺的晃了晃,幾乎站不住腳。
落海、失蹤、搜救……種種訊息都說明了情況並不樂觀!
那哭不出來的酸澀淚意,積蓄在她胸中,灼燒著她的心。
她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緩和沖擊,灌注勇氣,接著才在衛方亞蘭身旁坐了下來。
「伯母,失蹤不代表一定是壞消息,我們還有希望的!天朗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定會!」她不願往壞處想,還振作精神安慰她。
衛方亞蘭抬起淚眼向以安望去,見以安僵硬的抽動嘴角,勉強的想給她一個微笑。
拭去眼淚,衛方亞蘭堅強一笑,握住她的手,卻發現她其實已經憂懼到顫抖,卻還努力安慰她,那強自鎮定的模樣令她心頭溫暖。
「妳說的對,不一定有事,天朗一定會吉人天相的。我們一起為他祈禱,不要哭泣、不要慌亂,說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
「嗯,一定不會有事的。」重重點頭,抑住惶然憂郁和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羅以安努力說服自己。
衛天朗是她們共同所愛的人,因為一起擔心著他的安危,所以原本存在她們之間的距離也消失下見了。
而互相支持,使得她們下再那麼無助,也在彼此的安慰下生出了面對困境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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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煎熬使人度日如年,三天過去,以安和衛方亞蘭的希望也一點一滴的被消磨掉。
搜救行動必須把握事發後的七十二小時,一旦過了這個黃金時間,那想听到幸存的消息幾乎是微乎其微了。
但是她們仍堅持抱著希望,哪怕只是一點點,都是足以支撐她們的力量。
三天來,以安沒掉過一滴淚,不是她堅強,而是她不敢哭,因為哭了就代表她已經失望。
這些天,美國方面不管有任何進展都會立刻通知他們,可是得到的卻都不是好消息。
而現在,衛方亞蘭正在接听電話,以安屏氣凝神的在一旁根據那些只字詞組揣測︰心里期待著能夠听到新的好消息。
「怎麼樣?」一見衛方亞蘭掛上電話,以安立刻問。
「已經打撈到王特助和司機的尸體了。」衛方亞蘭臉色凝重。
畢竟見過風浪,經過時間的緩沖,她已做了各種情況的心理準備︰心情上也平穩冷靜許多。
她的話宛若一道冷箭射穿過以安,讓她動彈不得的僵住身體,凜冽寒意從四肢迅速凝往心髒,仿佛將她整個人打入了千年的冰窖。
「他們都……死了?!」干涸的喉嚨里好像有千百根針在扎著︰心口一陣陣強烈的疼痛,教她難受得紅了眼。
「距離他們落海已經是第五天,生還的機會渺茫。」衛方亞蘭疲憊的以手支額,遮掩她心痛落淚的神情。
如果一個人都沒找到,那她們或許還有理由可以說服自己往好處想。可是此一時、彼一時,落難的共有三人,確定其中兩人已遇難身亡,只剩衛天朗還沒有找到,但任誰來看都知道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這消息已如海嘯般將以安擊垮,強撐勇敢的面具終于瓦解。
心里的悲傷超載,小臉血色盡褪,蒼白而憔悴,以安黑瞳中蓄滿的澄澈淚珠一滴滴的滑出眼眶,濡濕了衣襟。
「只要一天沒找到,就代表還有機會的,對嗎?伯母,對嗎?」以安迭聲問向衛方亞蘭,還想自欺欺人,可是理智卻清楚得很,否則眼淚不會像壞掉的水龍頭般流個下停。
衛方亞蘭以搖頭代替回答,神情因隱忍悲慟而有些扭曲,僅是壓抑的嗚咽低泣,並沒有嚎啕大哭。
「以安,我們不能不接受現實了。」她哀傷地說道。
「天朗真的死了嗎?」哽咽的問出這話,以安的心髒就像是被人掐住一樣,痛得喘不過氣來。
「恐怕是的」衛方亞蘭的口吻沉重。不是她悲觀,而是種種跡象就是如此顯示。
以安心神俱焚,感到一陣暈眩,嚴酷寒意、黑暗深淵頓時將她包圍。
衛天朗為她築起的幸福世界,也隨著他的離去,崩坍成碎石破瓦了!
衛方亞蘭強忍傷痛,立即動身前往美國,想藉民間傳統的方式去尋找衛天朗,即使人已不在,好歹也要找回尸體,否則他客死異鄉,魂魄無所歸依。
以安本來也想跟著前往,看看能夠幫上什麼忙,但是因沒有護照,一時趕辦也來不及,所以留了下來。
時間仿佛靜止在她源源不絕的眼淚中,從她心中所散發出的巨大哀傷,使得整間衛宅籠罩在悲切低迷的氣氛里。
以安每天都將自己關進衛天朗的臥房里,沈浸在滂沱的淚海中,鎮日睹物思人,廢寢忘食。
「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房里,輕飄著悲切的嗚咽低喃。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濃情密意都還歷歷在目,為何才幾天光景,所有的圓滿幸福就被顛覆?
如果她當初跟著他去美國就好了,說不定行程會不一樣,意外也不會發生!就算注定會發生這樣的不幸,至少她跟去,也能陪著他一起,那他就不會孤孤單單的獨自承受了。
拿起兩人的合照,顫抖的手輕撫著他溫柔微笑的影像,想到初見時的怦然心動,想到相戀時的愉快幸福,再想到這永遠別離的椎心悲痛,那微微溢淌的淚水再度洶涌奔流。
「你說過等你回來就要跟我訂婚的……你騙人、你撒謊!你不回來,我們要怎麼永遠在一起?」將相框按壓在胸口,字字帶淚泣訴,心痛得難以承受,她哭倒在床沿。
她以為幸福可以延續很久很久的……結果他們倆的緣分竟是這麼短暫引蝕心透骨的疼痛在胸臆間肆虐,澎湃洶涌的哀傷就快要將她淹滅。
「天朗,你回來好不好……我求求你回來啊……我承受不了這樣的痛!」淒厲哭求回蕩在寂靜的房里,每一滴淚都像是心髒擠壓出的血。
幾日不吃不喝,身心俱疲,她虛弱不已,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在她體內蔓延,她已經承受不住,揪住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怎麼可以痛到這麼痛的程度?而她,為什麼這麼痛了還無法死去?
死去了,她是不是就可以見到他?
死去了,他們是不是就可以永遠的在一起?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衛天朗在對她微笑,閉上眼,不再費力喘息,如果能再和他牽手,她頤意隨著池去。
日光隱沒,天際只剩殘破的紅霞,陰暗夜色即將取代,房里的明亮逐漸消逝,仿佛她絕望的心魂,已陷入死寂的黑暗里。
搜救行動停止了,連招魂儀式都不見成效,整件事陷入膠著狀態,衛方亞蘭即使再停留在美國也無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