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被「恐嚇」的長老們都垂頭喪氣地走出親王帳。
到了晚上,圖察爾根本沒心情吃飯。
「把飯菜放下,你們都下去。」
支走了所有下人,親王帳內霎時變得清冷無比。空蕩蕩的帳內,靜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聲,恪純的倩影,不時在他心底浮現,扯得心口陣陣發疼。
他拿起酒壺,隨著胸口的起伏,拚命往口里灌。
莫名的惆悵和哀傷在他心湖翻涌著,侵襲每一寸筋骨,淹沒了每一縷思緒,心里滿滿的盡是她的笑、她的好,她水靈靈的美麗雙眸,還有她依偎在他懷里撒嬌的模樣……
雖然長老們向他保證,已派了很多人手護送恪純回京,也發誓之前的事都會告一段落,日後不再追究,待她養好身子回來蒙古,便誠心接納她坐穩王妃寶座,可是……她畢竟已不在他身邊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願意這樣任憑旁人安排離開,而不等他回來再作決定?莫非她真的對他死心,不想再留在他的身旁?
現下他沒有心思去探討這個問題,首先要做的,就是盡快派人聯絡上她。至少他要肯定她安全無恙,還要知道她的行蹤。
等他見到她,定會好好的追問她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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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一頂轎子被抬進了一間破廟內,某個得意洋洋的聲音自轎中傳出。
「事情都辦好了嗎?」
「是,那位格格已被我們殺了。」嬌柔的女聲如此回應著轎中之人。「剩下的酬金呢?」
「拿去。」轎中人丟出一袋銀子,嬌弱聲音的主人穩穩地接住了。「你們辦事也挺俐落的。」
「僅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罷了。」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再度傳出,轎子的紗簾被拉開,出現的赫然是漢裝打扮的塔真。
為了親眼證實她痛恨的恪純已經身亡,她不惜裝作傷心和體弱,對丈夫訛稱要回厄魯特部休養,實際卻是秘密地跟兄長和族人們來到中原。
「你就是殺手?」塔真看向站在面前的女人,她是一個身著雪白衣衫、長發黑亮的女子,全身上下根本嗅不出有任何的殺氣。
「不然呢?」女殺手用劍往地上的尸身重重地刺了幾下。「還是你壓根不信我的能力?」
「不,我相信。」塔真眼神閃躲,忽然不敢迎視女殺手投射而來的冷厲目光。
「恭喜夫人,夭折的小主人總算沒有白費生命,您的眼中釘也被除掉了。」轎旁的婢女阿諛附和道。
這個主子也真是狠心,為了令她所痛恨的女人陷入千夫所指的困境,竟不惜服下打胎藥,冒著生命危險,制造被推跌倒而小產的假象。
服侍這麼一個連自己骨肉都能殘害的人,她這個貼身丫頭,以後辦事得要更小心翼翼才行。
「去,看看是不是那個女人。」她吩咐婢女道。
婢女跑到了草堆前,仔細的看了尸身一眼,然後說道︰「夫人,是王妃沒錯,她已經斷氣了。」
「恪純,這回看你還要怎麼跟我斗?」塔真得意地自轎內走出,望了依舊年輕貌美的恪純尸體一眼,陰毒地笑起來,還忙不迭踹了尸體一腳。「假如讓你繼續留在固察爾身邊,我定會讓你們兩人都沒好日子過。」
「夫人,我們還是快回去稟告塔駜大人吧!」婢女向塔真提醒道。
「也對,哥哥應該也急著想知道,圖察爾他心愛的女人已經死了的消息,呵呵呵呵……」
塔真走回轎內,接著轎子被慢慢的抬出了廟宇。
她們走了好一會兒之後,白衫長發的女殺手這才輕聲地道︰「格格,事情都解決了,你可以出來了。」
這時,弄得一副灰頭士臉的恪純,這才從神像後緩緩走出來。
為了避開追殺,她不得不把自己弄成這副德性,換上破布舊衣。有誰相信一向嬌貴的大清格格、蒙古王妃,竟會打扮成這種模樣?
「椿姑娘,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恪純實在無以為報。」看到地上被易容和換上她衣服的女尸,恪純便心有余悸起來。
假如不是這位椿姑娘心地仁慈、不忍殺她,反而出手相助,憑她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在厄魯特部這等奸人手中逃出生天?
「格格不用多禮,我也只是看不過眼,不忍心傷害手無寸鐵的女子,才會出手救你,將計就計罷了。」椿姑娘淡淡地瞄了地上女尸一眼。「這女尸早就被跟我同門的殺手棄尸于此了,既然她跟你身材相當,我亦正巧懂一點易容之術,助你逃過一劫實在不算什麼。」
恪純感懷地望著她道︰「雖然椿姑娘身為殺手,但跟真正心腸狠毒、用盡心機害人的人比較起來,你仍是一名善良的好人。」
「謝謝。」椿姑娘嫣然一笑後,裨色凝重地說︰「格格,你听好,既然那些蒙古人以為你已經死了,那你就要維持已死的身分,直至回到熟悉的京城、找到庇護之所為止,否則你一路上都不會安全的。」
「我明白了。」恪純受教地點頭,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幾經波折我仍能大難不死,我會更珍惜生命的。」
椿姑娘把預先備好的馬,牽到恪純身旁。
恪純心驚膽顫的翻身上馬,依然畏懼眼前未知的變化,她怯懦得不敢邁步。
「格格,你不必驚慌,一直向前走就是了。」
听到這句諸,恪純忽然想到圖察爾,他也曾對她說過類似的話。
唉,她為什麼又想起了他?
這一刻,她的心里只該盤旋著一個念頭——快跑。
她絕對不能被塔真的人抓回去,要不就算不被折磨至死,也會被惱羞成怒的塔真活活扒下一層皮來。
正打算縱馬狂奔時,她想到一件事,于是勒轉馬首,從襟內掏出一塊玉佩。
「椿姑娘,我們是生死之交,假如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必定相助。這是我的玉佩,給你留做紀念吧,如果在京城遇上困難的話,別忘了上恪王府去請求幫忙。」恪純露齒微笑,堅持要對方收下。
椿姑娘知道此時若再推來推去,必會耽誤時間,于是便收下來,回給恪純一個感謝的笑容,然後大力拍打馬兒的臀部。
馬兒吃痛受驚,嘶叫一聲後高高揚起前蹄騰了兩下,便載著恪純疾馳奔去。
「格格,一路小心保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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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純騎馬趕了幾天的路,長途跋涉不說,踫上較顛簸的山路或涉水之處,也不得不下馬步行。
那夜她遭到綁架,根本沒有任何的行裝準備,腳上甚至只穿著在室內用的小繡花鞋,弄得她現在一雙腳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痛楚難當,也間接拖慢了她回北京的路程。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這會兒在深山野林之處,她更認不出方向,不知哪邊是小徑,哪邊是山崖。盡避如此,她還是拖著腳步蹣跚地繼續向前走去。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她終于走不動了,靠在路邊的一果榕樹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面對這樣的困境,恪純感到孤獨和茫然,有種被扔掉的感覺。她一臉盡是奔流的淚水,狠狠放聲大哭。
圖察爾!圖察爾!我其實很掛念你的,你知道嗎?如果你肯相信我,重新接受我,我真想回到你有力的懷抱里,讓你寵愛一輩子——
正當她如此想著,突然間,不遠處竟傳來馬蹄聲。
「格格?是恪純格格嗎?」
她詫異地抬起頭,才驚覺來者竟是她認得的人——四龍堡三當家尉遲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