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表情令人難以理解。他們?家中的其他人嗎?他不是她在這個家最親的人嗎?為甚麼他竟然不知道?「爸爸批準了?」
「嗯。」大概是吧。
好大的擋箭牌,這樣他還可以反對甚麼嗎?
「你為甚麼突然回來了?大學應該還沒放假吧?」她坐在玄關,頭也不回地慢慢穿鞋。
「我有我的原因。」到這個時候,他的嘴還是那麼硬。他手中的盒子還裝著他特地為她買的婚紗,想等她高中一畢業就娶她,可是現在她竟然可以這樣無情的說走就走,從來沒有把他當作一回事,他還能堅持甚麼?
如果不是突然回來看她,她大約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哦。」她好像早知道他會這樣回答般,自個兒起身,僕人也準備開大門。
他用眼神命令僕人不要開門,用中文問她︰「五年了,你對這里一點留戀都沒有?」到這個時候,他只問得出這句話。他還有甚麼能說的?
她回頭,望著眼前這個英偉挺拔的男人。「有,這里有我寶貴的回憶。」
她對他的直視,讓他心里更百感交集,一陣陣不明的情緒違背他理智的控制,纏上他的心頭。
「對我,也有不舍嗎?」他留不住她的心了嗎?蝴蝶終於要飛了嗎?
明夏笑了,想不到他會說出這麼卑微的話。她知道,這樣的他很快就會消失,他很快就可以忘記他倆的一切,變回那個她初相識的冷酷四哥。
「有空我會回來日本的。」她不是想月兌離在這里所有的關系,她還是會有著夕木明夏的身分,只是,她現在需要尋回本來的明夏。
「你還沒回答我!」他不想听廢話。現在他只想知道,他在她心里究竟有沒有一絲地位。
「我心里當然有你的存在,你陪伴了我五年啊!」別問了,再問下去,她怕自己會忍不住,走過去抱住看起來悵然的他。
今天一別,真的不知何時再見了!
「你曾經有一刻鐘在乎過我嗎?」他哀傷地問。
她強忍住想哭的沖動,佯裝鎮定道︰「有,而且還不只一刻鐘,你呢?」
他緊繃的嚴肅臉孔,乍然流露出釋然的淡笑,心也寬了不少。
「我有。」他強逼自己不去接近已經站起來的她,怕自己會攔住她的腳步,怕自己會緊緊擁吻她。「好好保重。」
明夏嫣然一笑。「你也是,生命是很重要的,我不希望你死。」
這是她對他唯一的祝福。她很清楚,他太光亮,他的命也容易被人覬覦。
「就算是尸,我也只讓你來收。」
她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罷從暗處走出的保鑣神田武看向走遠的少女,不解地又看回怔住不動的主子。「四少爺,你為甚麼不阻止她離開?」爺這次回來不是準備向她求婚的嗎?
淡淡的茶香還彌漫在屋內,仿佛她還未離開。「她不會听我的。」
他可以控制所有人,但偏偏控制不了她。就算能控制她的人,也未必能控制她的心。他要的可是她的人和心啊!
「可是,她會回來嗎?」他認識四少爺快兩年了,第一次看到傳聞中在四少爺心中與眾不同的五小姐,也第一次看到向來威嚴的四少爺有這樣的神情。可惜,他大老遠由東京來到京都,不是想看到這種毫無預兆的場面的。
「一定會!」他幾乎不用思考就得出這個答案。「她媽媽在我家待著。」
神田武若有所思,不再回話。這只是四少爺一廂情願的想法,有誰能肯定飛走的鳥兒一定會回來?
「我們應該回去了。」夕木式明心頭空了一截,想離開大宅調整心情。說實話,他還未能消化她已離開的事實。
事到如今,不回去也不行嘛!神田武心里喊道,卻不敢說出來,怕不小心踫到主子的傷痛。
式明走回自己的房間,路經大宅的園子和廳堂,听著木地板上響亮的腳步聲,突然感到有點陌生。
以前他從不覺得這宅子是這樣大,這樣寧靜,可是現在的他卻有這種感覺。
為甚麼?難道有些事情,出現過了就沒法被人遺忘?他不是成功把她趕走了?這就是他內心所要的結果嗎?他現在很難判斷,自己對這個結果的感覺是甚麼,畢竟,他對她真的用心過。
第七章
五年後
明夏一下飛機,就不停打量四周,想看看這里的變化究竟有多大。
她已經很久沒回日本了,大概也有……五年吧?五年前,她回台灣念大學,在學期間,她在一家頗知名的醫療單位工作。畢業後,和幾個好朋友合力創辦了千秋企業。千秋企業的業務包括金融投資、保全服務和醫療服務。她的生活很忙碌,根本沒時間想還未到來的事。
自從那次回台灣後,她都留在台灣念書,媽媽偶爾會回來看她一下,仿佛她已和日本這個地方完全沒有關系似的;或者,她該說,她是不想媽媽難堪才不再回來日本。
她很享受、也很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特別是一票一直陪伴她,支持她的朋友。她可以無拘無束地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做回一個真正的明夏,與在日本生活的日子相較,現在的她過得更無負擔,更自由。
這次要不是擋不住同事兼好友們的「柔情攻勢」,被逼來日本出差,看來她還會有很長的時間不會再回來。
對這里,原來她還有些許感情的。也對,任誰在這里生活了五年,不免也會留戀,更何況她只是個普通人。只是沒有親自站在這塊土地上,那暗藏的感情是不會涌現的。
「恆楚,是我啊,嗯,我到日本了……」拿著簡單行李的明夏,打電話給好友兼工作伙伴報平安,突然看到有人朝她走來。「對了,有人會來接機嗎?」
「有啊!」電話另一邊的賀恆楚接著說︰「有甚麼不妥嗎?」
她疑惑地望向來人。「你知道對方的背景嗎?」一般來接機的都應該是公司職員吧?可是來人是典型穿黑西裝的保鑣啊!
「知道啊,你看到來接你的神田先生了嗎?他們不是黑社會啦,只是一些保鑣罷了,你放心,這些人的錢是乾淨的,沒問題!」
明夏隨意地應了一下,就收起電話,忙著跟對方寒暄一番。
「神田先生嗎?」
「這位小姐是?」看到來人並不是資料上原來的人,神田武有點意外,上下打量這個不太美艷,但清秀可人的女人。
這女的,看起來怎麼這樣眼熟?
听到對方那日本音很重的英語,她就頭痛。「敝姓喬,是千秋企業的代表,很榮幸認識你,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這男人看她的是甚麼眼神?
看到明夏的禮節十足,日語又是這樣的流利,正思考著的神田武更進一步地探問︰「喬小姐的日語說得非常好,難道來過日本居住?」她也是姓喬……
「是的,小時候曾住餅一陣子。」她不介意告訴他人,反正不是很特別的事。
「京都嗎?」神田沖口而出後,立即驚覺自己太冒失,馬上補充說︰「喬小姐的日語帶著京都腔調。」
「是的。」難道連腔調也听得出來嗎?
「想必是高中後才回台灣吧?」他略帶興奮地問。
明夏敏銳地察覺到對方的怪異。「難道我的樣子也告訴你了?」她雖然保持微笑,但話中已有意無意的表示她的敵意。
神田武自知失言,也撼於她那無形的氣勢,這更肯定他內心的疑惑。
「喬小姐,明晚我們公司辦了一個小型派對,招待一些相熟的客戶,我們總裁也會出席,希望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