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了,我的鐵衛已經在昨夜追上你父親並且成功包圍他們,只待我一聲令下,這出戲便可落幕。」
第六章
三人到達蒼莨邊境時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了,瓏月一見到被百余名鐵衛包圍的倪家將們,心中百感交集,恨不能沖到最前線與他們一同奮戰。
「這五天是他們賺來的,全是為了讓你見倪永最後一面。」閻滌非抓住欲奔進封鎖圈里的瓏月。
瓏月不領情的甩開他。
「不!別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感謝你,這是殘忍不是仁慈,我相信我父親寧願你在第一時間便誅滅他們,也勝過多受這五天的折磨,這是你最享受也最慣常使用的手段不是嗎?」
閻滌非嗤笑一聲,一副無端受冤的樣子。「你別不識好人心,或者你比較期待的是肢離破碎、殘缺不全的倪將軍?」
「你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你難道真的在等我開口向你道謝?感謝你把我父親逼到這樣可悲的處境?感謝你準備對我最親的家人大開殺戒?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可以這樣冷酷無情的玩弄人命、宣判別人的死期!」
他冷眼瞧著她,眼底竄動的暗流和額角浮動的青筋都是狂怒的先兆。
「倪瓏月,別浪費時間在我這冷酷無情的魔鬼身上,快去跟你最親的家人道別吧!」
「你——」她還有話要說,但從不插嘴的沙浪卻在此時打斷她,而且眼神堅決不容她反抗。
「倪小姐請听主上的『命令』。」
她有些疑惑,但焦急的心讓她選擇忽略,轉身往封鎖圈跑去。
看著瓏月消失的背影,閻滌非有股沖動想拖她回來,若她不肯,就算用蠻力把她擊昏也在所不惜,但他終究忍下來了。
因為他知道,同樣的情況已經發生在他身上過,就在一年前……他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逼她去做,她要罵、要怨、要恨都是應該的,他願意容忍她這一次。
但,也是最後一次。
「雖然我沒有不打女人的原則,但對她,我想我應該不會動手。」他冷然低語。
沙浪知道這話是閻滌非說給他听的。「屬下絕對相信主上動不了手,但倪小姐可能無法體會您的用心。」
「沙浪,你以為我對她有何用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家伙又懂什麼?
「主上寂寞太久了,需要一個彼此渴望的靈魂。」這是他空洞的經驗里唯一想得到的結論。
「哦?你的意思是我渴望她?一個仇人之女?依我黑岩王的身分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會要不到?她有好到讓我非得到手不可嗎?」
「屬下也不甚明白。」
嗯?他這話不是在諷刺他自找的嗎?挺一針見血的。
閻滌非心里頭挺不是滋味,但不可否認的,被沙浪這一攪和後,方才的惡劣心情至少煙消了一半。
「你覺得她如何?」
他突來的問題讓沙浪不知如何回應。
「雖然我的報復從一開始就變了質,但我一直不放棄一個目的,那就是要她跟我一樣,失去生命中的所有,只有如此,她才會依靠我。」
他終於說出這個瓏月一再試探想知道的答案。
「到時我要她快樂、要她悲傷,她都不能反抗了。」多好!
沙浪照舊不置一詞,但心中微微有了震蕩,很輕微的,不易察覺。
「時間差不多了,我得去把她抓回來。」比起剛才,此刻的閻滌非可說是快樂得不得了。
因為他自以為找到了可以解釋自己諸多反常行徑的原因,可以暫時安撫自己偶發的手足無措,他不喜歡無法掌握的感覺,所以一定得避免同樣的情況再度發生。
……目前這樣就夠了。
怎麼會這樣?
瓏月看著眼前地獄般的景象,止不住奔流的淚水,原以為她趕著來見的是雖然憔悴但仍活著的雙親,但迎接她的竟是斷氣多時的兩老,和四周橫陳的曾經熟識的倪家將。
追隨倪永出城的將士幾乎只剩一半苟延殘喘著,這地方曾發生過爭斗,只是原因不明,她不敢妄加猜測。
「將軍沒想到還有機會見到小姐,所以才會出此下策,命令我們待他自我了斷後,砍下他的頭顱跟閻滌非邀功,請他饒我們不死。」
自我了斷?!
這一定是騙人的吧?她父親怎麼會未開戰即認輸?他一向堅持戰士該有戰死於戰場的體認,怎麼會突然選擇自裁?
那天父親對她說的話又算什麼?要她不管如何一定要活著,他卻可以用這種方式讓自己解月兌?
不公平!
「你們為何還不動手?」瓏月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雙親的尸身,像是要找出他們假死或是其他的證據。
右將激憤不平的道︰「小姐以為我們是無情無義之徒嗎?將軍平時待我們親如父子,若不是有必死的決心,我們也不會跟著將軍撤出金安城,我們已經決定要跟黑盔武士力戰到最後。」
「力戰到最後……」瓏月突然垂下眼瞼,掩住眸底了然的精光。「你們做得很好,若真的听父親的話,提他的頭去見閻滌非的話,也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話引出右將的各種聯想。
「右將敢問小姐是如何趕到此地?黑岩軍為何肯放你進來?」
「自然是有人送我過來。」
「誰?」
「就是那個人,他為了我特地命手下對你們只圍不攻,也因為要親自護送我過來,才會延遲這麼多天。他殺了左將他們,也攻破了金安城殺了城主,獨獨對我手下留情。」她語意曖昧不清。
「小姐是否已經和他……請恕我問得唐突,屬下必須斟酌情況……」右將話說到一半,見到一名軒昂男子正朝他們走近,他知道他是誰,這天下間能有這般氣勢和風采的男人並下多見。
看閻滌非注視倪瓏月的眼神,他恍然大悟。
情勢急轉,右將突然提刀將瓏月抓到身前,身後剩余的倪家將則像見到暗號,馬上群起包圍住閻滌非。
「我知道你就是一路追擊我們的黑岩王,給你兩條路走,一是放我們這些弟兄離開,另一個是眼睜睜的看著我殺死倪瓏月,然後大家一起拚個你死我活。雖然我知道你武藝高強,但面對我們這些把命豁出去的死士,你就算能保命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閻滌非原本冷凝的臉,听完右將的鬼叫之後,竟莫名其妙的揚起笑,這笑,只有瓏月才明白。
「沒想到我也有機會玩這種游戲,你覺得如何?瓏月。」
「不準搞鬼!」右將可沒他那麼好的心情。
「這樣對待倪將軍的女兒好嗎?身為下屬該有護主之心。」
「將軍已死,我們不需要再效忠別人。」
「倪永死了?」閻滌非詢問的眼神投向瓏月,見到她滿臉的哀戚這才信了。「你殺了他?」
右將持刀的手心虛的抖了下。「少說廢話,放了我們還是大家一起死?」
「我得考慮……」閻滌非原想拖住他們,待沙浪等人來援助,誰知他卻看到令他發指的畫面——
架在瓏月頸邊的大刀劃破她雪白的肌膚,腥紅的血沿著刀子滴落地面。
他的眼神轉為陰惻,只因他沒錯過瓏月主動拉近大刀劃破自己脖子的小動作。
這女人該被狠狠的修理!
「好,既然人在你手上我就放你走,听清楚了,就你一個。」他雙目寒芒大盛,讓人不敢懷疑他的話。
「你……」右將突然無法應變,而原本听他指揮的倪家將們則開始對他信心動搖,鼓噪起來。
「勸你最好趁走得掉時快點走,至於其他人,全都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