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串項鏈--藍色的眼淚。
她常常拿張椅子坐在照片前發呆,只是無論怎麼想,就是想不起來其它細節。
易軻說這是兩人的定情禮物,但項鏈呢?是易軻收起來了嗎?奇怪的是,她不但沒在房里發現這條項鏈,甚至連其它首飾也看不見。易軻能送她滿衣櫃的名牌服飾配件,應該不可能沒送其它首飾吧?
雖然知道去問易軻,可能又會換來他的冷言冷語;但就算接受不愉快的事實,也總比這樣一無所知來得好。
靖藍不想在房里呆等,也不想請寶姨傳話,如果這也是她的家,她也應該能自由行動。
她離開房間,到每個房門前去敲,順便輕聲的叫叫看,「易軻,你在里面嗎?」
如果沒人回答,她干脆直接開門探頭進去參觀。
大部分都是頗有年代的空房間,而且自己顯然並沒有把心思放到這里來,因為里頭的裝潢布置都和主臥室差太多了。
她同時也發現一個規模極大的書房,里頭藏書之豐富,簡直令她嘆為觀止!不但中英文書籍都有,還有為數不少的古書冊,顯示易家也曾是書香世家,也許祖上還做過官呢!
只可惜大部分的現代文學都是簡體字的,對她來說看這些文字實在太吃力了些,不過如果閑著沒事,倒也是另一種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當她離開書房,正打算去敲隔壁的門時,房門卻自己開了,易軻站在里頭,一臉疑惑警戒的問︰「妳在做什麼?」
「找你啊!」靖藍理直氣壯的回答。看他的樣子,好象把她帶回家來就沒他的事了。「我有事想問你,雖然知道會惹你不高興,但魏醫生說,要讓我恢復記憶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看多听多問,所以不管你高不高興,我還是得來打擾你。我們可以坐下來嗎?我的腳已經在痛了。」
易軻不情不願的讓開,靖藍一走進房間去,簡直被眼前所看到的嚇一跳。
她難掩驚訝的嘆道︰「哇塞!秘密基地啊?怪不得你都不必出門上班,原來你把公司搬回家了!」
如果剛剛的書房是家傳遺風,易軻這間辦公室,就是科技化的經典了。巨型計算機、三合一打印機、牆上的大型液晶電視,還有雜七雜八不知何種用途的儀器……易軻大概就是從這里直接遙控他的事業的!
易軻讓靖藍在一張墨綠色的皮沙發上坐下,自己卻走回他的大辦公桌後。
這里的東西都很有前衛感,與樓下的古典浪漫真是天壤之別!身處在這樣充滿冷冽與金屬氣息的環境中,易軻看起來就很有企業家的架式。
「大家都說你事業做得很大,」靖藍好奇的問︰「到底你在做哪些事啊?」
易軻這次沒生氣,只是收拾著桌上一大疊的資料,淡淡的回答,「什麼都有,股票、期貨、房地產、放款……」
「地下錢莊?」
「合法的。」
靖藍不太相信。「听起來好象黑社會頭子干的事,你該不會……是什麼幫派老大吧?」
易軻嘴角牽動,想笑卻沒笑。「我家沒小弟,只有兩個老人;我不做沒本的生意,也不做黑心的生意。」
這樣有答不跟沒答一樣?
「所以這就是你的指揮總部?好象可以直接從這里遙控發射飛彈一樣。」
易軻大概下想多說,馬上板起臉問︰「妳要問我什麼事?」
「關于那條『藍色的眼淚』,我想看一看,它在你這里嗎?」
易軻的表情又變得扭曲,聲音冷得像冰,「項鏈不在我這里,妳帶走了。」
「我帶走了?」靖藍非常驚訝,「我為什麼要帶走?帶去哪里?」
「那得問妳或問李恩啊!」
「誰是李恩?」靖藍迷糊了,「為什麼我的項鏈要問他?」
易軻又露出想殺人的模樣,咬牙切齒的說︰「李恩是我的司機,也是妳的情人,這樣說夠不夠清楚?除了『藍色的眼淚』,妳其它的首飾不是一樣也不剩?在妳離家那天妳全都帶走了。妳也真夠狠,削夠了、玩膩了,值錢的珠寶帶一帶,就跟妳的小情人一走了之……」
真像听一個故事,一個壞女人和好男人的悲劇。
只是悲傷和憤怒、愧疚好象都與她無關,真相雖然一點一點由易軻口中說出,卻對喚醒自己的記憶沒多大幫助。
「所以……」靖藍慢吞吞的說︰「我們結婚才三個月,我……就和你的司機亂來,還打包了珠寶首飾要私奔?既然如此……為什麼我會在回家的路上發生車禍?」
易軻惡狠狠的瞪著她,「因為妳的護照和台胞證都在我手上,妳大概是看準了那天我不在,準備回來偷拿。」
易軻越說靖藍的疑點越多。「那也真奇怪,你說我出車禍的時候,行李都在車上,可是獨缺那些值錢的東西?難道我在那麼幾天內就把東西轉手了?連結婚戒指還有手表都一起賣了嗎?」
她這一席話提醒了易軻,當初只惦記她的傷勢,並沒有思索到這一層去。靖藍在上海沒有朋友,李恩的社交圈也不廣,兩人絕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就替那些價值不菲的首飾找到買主;更何況以他在上海的人脈,這些東西流通到市面,怎麼可能不驚動他?
尤其是「藍色的眼淚」!
如果說是李恩先帶珠寶走了,而靖藍獨自返家拿護照呢?
這也不太可能,以靖藍多疑小心的個性,她絕不可能把東西先給李恩的!
心里雖然這樣想,但他嘴里還是下饒人,「這也不無可能啊?更可能是妳的愛人把妳的東西拐跑了,所以妳只好回頭求饒也說不定?」
靖藍專注的凝視易軻幾秒,出乎意料的笑了起來。「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現在的心情?雖然你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對我最嚴厲的指控,可我怎麼也沒辦法把你口中那個『我』,和現在的『我』重疊成一個人。也許在這段婚姻里你受傷很重,但我實在沒有辦法產生歉疚或者……難過的心情。」
「那就和我一直以來的心情一樣,」易軻這些話里竟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哀傷,「我把我的心給妳,把天底下妳想要的東西都捧到妳面前,不斷的討好妳、寵愛妳……但無論我怎樣努力,妳的心永遠讓我猜不透,永遠在我追尋不到的地方!」
第三章
「你不能殺她!」女人高亢的聲音在如夢似幻的空間中響起。「不是說好了讓她來幫我們拖延幾天,為什麼現在你又要殺她?」
「不殺她我們就月兌不了身,」這會換成一個男人的聲音。「難道妳要等她醒來指控妳嗎?事情都已經走到這種地步了,妳還顧忌什麼?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無後顧之憂的遠走高飛;只有她死了,我們才能有真正的自由。」
汽油味……刺鼻嗆人的味道,清晰得不像一個夢,她覺得自己彷佛被壓縮在一塊石頭中,動彈不得,四周都是堅硬的石壁。
「我不管!」女人的音量又提高了數倍。「反正我就是不準你傷害她,要是她死了,我就和你拚命!」
男人沒再說話,顯然是放棄了爭吵。
雖然眼皮很重,她還是努力的撐開一條縫,但入眼的景象卻讓她嚇得大叫--
因為,她竟然看到她自己的臉,向她俯身過來。
☆
靖藍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驚魂未定,一時間她竟然以為她猶在夢中未曾醒來,因為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仍在她的面前凝視她。
等到她回過神來,才發現是床腳那幅巨照。栩栩如生的表情再加上白紗禮服,在昏暗的光線下,真像是心有未甘、眷戀人世的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