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樊穹宇沒再叫玉草替他做茶點、或是洗衣服之類的事,但玉草仍不間斷地偷偷練習廚藝;而樊穹宇雖然常對玉草大呼小叫,偶爾也非常冷漠,可是玉草似乎跟樊穹宇相處得挺好。
「玉草,妳有沒有想過嫁人呢?妳年紀還輕,總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樊御府里吧?」如果玉草有意思的話,霍嫂非常樂意替這個單純的好姑娘作媒。
「咦?」玉草瞬間結巴起來,「我……我……不想嫁人……對,我不嫁人,一輩子不嫁。」
「妳父母不會擔心嗎?玉草的父母在月國不是嗎?」
「他們不會擔心的,反正我家里兄弟姊妹眾多,我不結婚沒有關系。」
「話不是這麼說,妳一個姑娘家卻沒有歸宿……」
玉草很快的截斷霍嫂的話,「可是我有工作啊,沒關系,妳用不著擔心我,樊大人都三十四了,他還不是一樣沒有娶妻!」
「但男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說到這,霍嫂倒是嘆了一口氣,「唉,不過樊大人也是麻煩,我听城里的耆老說他父母在他小時候就因饑荒而活活餓死,現在樊大人又不結婚,他們樊家豈不就斷在他這一代?」
原來上次沒說完的回憶竟是這麼淒慘……玉草心里一陣難受。
「霍嫂,樊大人究竟是什麼身分,你們一直叫他大人?」
「妳不知道嗎?他是當今皇上的左右手,關拜一品御前行走,十多年前我們日朔國曾經有各個皇子互爭王位的內亂,樊大人一直跟隨當今皇上,幫助皇上鏟除亂黨,讓皇上坐上現在的位置,我夫君也是當時跟隨樊大人並肩作戰的士兵。」
這麼厲害!本來以為他只是個富家子弟……但听到皇上這個詞,玉草不由得頭皮一陣發麻,她這輩子真不想再跟皇室扯上任何關系!即使離家這麼久,一思及那個視她為無物的家庭,她可一點都不想念。
「既然是御前行走,為什麼沒有待在皇宮里呢?」
「這……我偷偷告訴妳,妳可別說出去。」看到玉草拚命點頭,霍嫂便放心地三姑六婆道︰「據我夫君說,好像是惹上什麼爛桃花了!其實,樊大人那樣一等一的容貌和人品,再加上那麼權貴的身分,那些姑娘巴著他是當然的,不過,這次听說是一個公主。偏偏樊大人不知是眼光太高,還是太風流,一直周旋女人之間,卻不定下來,也不肯娶那公主,所以皇上才把樊大人遣回來。」
鮑主?玉草腦海轟然作響,她攢起眉頭道︰「樊大人很討厭公主嗎?」
「傻瓜,除了那些想攀龍附鳳藉此飛黃騰達的人,有哪個正常男子會喜歡公主?又嬌貴、又惹不起,也不會照顧丈夫,娶了公主一輩子都被皇室吃得死死的,哪個男子漢大丈夫願意做這種窩囊事?」
「我嬌貴、惹不起、不會照顧丈夫、娶了我會被皇室吃得死死的、娶我是件窩囊事……」玉草不由得覺得前途一片黯淡,驀地又臉頰一片緋紅,「搞什麼?玉草,妳已經不是公主了,更何況妳又沒有要跟任何人結婚!」
「妳喃喃自語說些什麼?」
「沒……沒有。」玉草慌忙搖搖頭。
看著玉草否認,霍嫂便自顧自接下去說道︰「不過,重點不是娶不娶公主,像樊大人那般風流,不肯認真談感情,我有時倒希望隨便娶誰都好,就盼他早日定下來,組個家庭,讓我們周遭這些關心他的人安心。」
玉草覺得心里又是莫名一沉。樊大人風流、不肯認真談感情……
那誰來告訴她,她胸口流動的這股熱流是什麼?難道是……感情?
※※※
晚膳時間,樊穹宇並沒有回來,老霍和阿定看到桌上擺滿了菜,不禁食指大動。
「今天的菜肴好豐盛,是有什麼要慶祝的事嗎?」老霍興奮地問霍嫂。
「不是,是玉草說要展現手藝給樊大人看,她已經學會做菜了。」霍嫂邊說邊抱起襁褓中的嬰兒,坐到另一邊角落去哺乳。
玉草笑咪咪地道︰「對呀,之前不會做菜被樊大人罵,趁今日白天他不在,我特地親自下廚,想讓他刮目相看一番。」
「可是……」老霍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玉草純真可愛的臉龐,「穹宇他今天不會回來。」
「咦?」玉草略微一愣,「樊大人有什麼事嗎?」
「穹宇應該是到城里的花陽樓去找蘇蘇姑娘了,他們一向感情不錯。」
匡當一聲,玉草的手不小心把桌旁的碗撞到地上去了,碗應聲而碎。
「對不起!對不起!」玉草連聲抱歉,一邊蹲去撿碗的碎片。
「小心,妳沒事吧?」老霍關心地問,一邊幫她撿碎片。
「嗯,沒事。」玉草把碎片撿起來,仍舊是一臉笑咪咪,異常開朗地道︰「既然樊大人不回來,那麼,大家要努力加油把飯菜吃光!尤其是阿定,你可得給我吃多一點,不然,姊姊會生氣喔!」
眾人開動吃飯,玉草暗自把被碎片割到流了一點血的無名指含入口中,好痛……究竟是手痛還是哪里痛?
他去找蘇蘇姑娘了,今天不會回來,她是單純,但沒有單純到不了解男人和女人之間會發生什麼事!
他中意那個叫蘇蘇的姑娘嗎?還是只是像霍嫂說的風流一下?可不管怎麼樣,她好痛……
她還是早點死心吧,雖然他們倆連開始都還沒開始。
※※※
城里唯一一家青樓花陽樓,總是夜夜笙歌,月上柳梢頭,依舊是繁華熱鬧。
今日,花陽樓最美麗的舞妓蘇蘇喜不自勝,兩年了,她以為當初那位俊美如潘安再世的公子不可能還記得她,但那位公子回來了,一來就指名要她陪他。
「在想什麼?」繾綣完後,臥榻上蘇蘇嬌羞的倚在樊穹宇身旁,平日她絕不輕易留客人住,但她為樊穹宇破例了。
「沒什麼。」樊穹宇淡淡地回道。
他披肩的黑發狂野散亂地棲在肩上,他的面容沒有透露半點表情,他很美,美得不似凡人,沒有人感覺得出來這個男人可以殺人不眨眼,武功高強無人能及。
蘇蘇悄悄地摟緊他精壯的胳臂,她覺得只要一瞬間身邊這男子似乎就會飛走,她是青樓女子,知道不該在客人身上留情,尤其是這樣俊美的公子,但她忍不住。
樊穹宇的心思一如沉靜的湖水,好不容易才恢復成現在這樣沉靜的湖水,在府里看著繞著他打轉的玉草,他很難平靜,所以他來到這里,讓感官上的刺激暫時淹沒他過于糾葛的思緒。
為什麼平靜不下來?他其實並不清楚原因,那個女人像是惹人憐愛的小狽,呆呆的、笨笨的、膽子小,卻又總是一鼓作氣向前沖,哪來這麼多用不完的精力呢?
每天他都看到她這麼的莫名其妙的快樂,那笑容照得他二十年來身為「御影」的日子變得很蒼白,有時他會不由得生起氣來,他已經待在冰里的世界很久了,他並不想看到春日里生機蓬勃的綠色大地。
「公子,你不高興嗎?」蘇蘇有些擔心地問。
樊穹宇懶得答話。
「公子,那你這次要留在崎城多久?」蘇蘇再提起勇氣試了一次。
「不關妳的事。」樊穹宇冷酷道。
蘇蘇咬了咬下唇不敢再多言。
樊穹宇調回自己的心思。對,過一、兩個月後他必須回京,到時跟玉草也不會再有什麼瓜葛。
只是,好多年了……他當皇上的影子好多年了,起先他是皇後的父親金國公的死士,是金國公救了變成孤兒的他,訓練他成為一等一的殺手,後來金國公派他保護皇上,他獻上自己的性命效忠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