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給你吃。」
「啊!妳走開,我不要啦!」他驚了一下,因為那沖過來的氣勢。
「肉圓,你吃吃,吃吃。」
她熱切而來,還有五步、四步、三步……
在他直覺反應要避開的同時,她腳下絆到一顆石頭,整個人飛也似的撲了過來,讓他想躲也躲避不及。
「啊!」
兩人同時大叫,在她整個人撞上他的那一刻。
她撞痛了他,也撞疼了她自己,而且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讓她片刻回不了神。
然後,她看見泥巴團子糊了他一身,這畫面……
在驚嚇的緊繃神經一放松後,讓她想笑,而且是真的哈哈大笑出聲。
「笑什麼?」傅元棠又痛又怒,特別是在看見髒呼呼的一身之後,差點沒讓他氣到神經斷裂。
「髒兮兮,你髒兮兮。」她指著他哈哈大笑,甚至火上加油的用手去抹那爛泥,讓他髒上加髒。
「妳走開!」他氣得推她一把。
她從他身上滾落,小小的腦袋瓜子咚一下的撞到了地,痛得她放聲大哭。
苞著傅家大家長長達二十多年的司機張伯正要出來找孫女,沒想到人還沒看見,就先听到了哭聲。
「怎麼了?怎麼哭了?」張伯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小丫丫被抱起來的時候,額頭上明顯腫起了一道瘤,一張泥臉摻著眼淚,加上鬼哭的猙獰表情,那小模樣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對著那張丑臉上的一道瘤,良心不安的傅元棠漲紅了臉。
雖然是他動的手,但他沒想到她那麼好推,隨便推一下就讓她的頭上腫起一個包,害他心里緊張了一下。
「丫丫怎麼了?」送走兒子、媳婦的傅清輝也讓哭聲引來。
「沒事,小孩子頑皮,跌了一跤。」張伯抱著心愛的孫女,心疼的往那腫起來的瘤上直揉著。
「好好的,怎麼會跌跤?」傅清輝明察秋毫的看向臉色發青的孫子。
暗元棠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元棠,是你推的嗎?」傅清輝板起了臉。
「……」默認,有些的不甘心。
「你怎麼回事?」傅清輝動了氣,「平常我是這麼教你的嗎?再怎麼生氣,拿丫丫這樣的小丫頭出氣,算什麼?」
「我沒有。」傅元棠否認,推人純屬意外,跟他先前一個人生悶氣完全無關。
「還說沒有。」傅清輝讓那反叛的樣子激得更加生氣。
「生氣。」忘性太大,不久前還哭得唏哩嘩啦的泥女圭女圭被引開了注意力,「傅爺爺生氣。」
「丫丫听話,小扮哥他不乖,等下傅爺爺處罰他。」傅清輝安撫她。
「傅老,您息怒。」張伯抱著小孫女,連忙求情,「小孩子貪玩,難免有點小意外,別怪小少爺。」
「叫什麼小少爺,直接叫他元棠就好,這孩子,都讓他爸、媽給寵壞了。」傅清輝氣得不輕。
暗元棠一臉的倔強,心里滿是不甘跟委屈。
春末的炎熱,知了的叫聲唧唧直叫個不停……
那一年,兩人初識,他十歲,她六歲。
這梁子,就這麼的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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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因為故事書上這麼說,所以傅元棠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听到那個小泥人的來歷。
原來她叫張勤雅,是張伯的孫女,大約從一個月前讓張伯接了過來,一起住進他爺爺家。
這是他爺爺特別通融的事。
原先因為工作的關系,只有張伯住在傅園里,會讓小泥人跟著住進來,是因為張伯的兒子,也就是小泥人的爸爸幾年前就生病死了。
而一直以來,照顧小泥人的媽媽在前陣子懷了男友的小孩,決定跟男朋友共組一個新的家庭,可是對方的結婚意願當中,並不包括接受一個女兒,所以她媽媽就把她交給她爺爺,也就是張伯,自己組新家庭去了。
這些事情,要不是他楣星高照,第一次見面就讓她連累背了個黑鍋,也許他跟其他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一樣,會覺得他爺爺的特別通融是美事一件。
但偏偏兩人相遇的開始,情況很糟……
他並不想同情她,因為那會讓他軟弱得不想跟她計較,有仇不報可不是他的個性。
但如果真要報復,對著一個有小狽眼楮的女女圭女圭,特別是她額頭上的腫瘤還微微隆著,戳刺著他良心的時候,就算想做點什麼,好像也都不是很方便。
暗元棠苦惱,他覺得很苦惱。
「哥哥……」
假裝沒听見。
「小扮哥……」
仍是假裝沒听見,一如這兩個禮拜以來的行徑。
對于她,傅元棠有點點的厭煩,因為在他被罰寫書法兩百帖、數學習題三百道的這兩天以來,她就像惱人的蒼蠅,鎮日在他身邊嗡嗡轉啊晃的。
雖然他不否認,干干淨淨時的她,那小模樣確實是很可愛,大大的腦袋,細細又少少的頭發綁著兩個小沖天炮,肉嘟嘟的雙頰飽和得像顆軟女敕女敕的肉包子,配著兩個小狽一樣,黑亮亮的大眼楮,惹得人直想捏捏那泛著粉紅色澤的腮幫子,好逗著她玩。
但是他要忍住!
她可是害他寫到手酸的元凶,在報復回來之前,她任何的示好意圖,他都不會接受,但……煩惱的是,她那麼小,才六歲的女圭女圭,他要怎麼做才能報復到她,讓她知道他的厲害,又不至于傷害到她?
暗元棠對這問題感到很棘手,所以他苦惱;冷不防湊上來的腦袋瓜子嚇了他一跳,手一抖的結果,筆下永字的最後一劃已經超出格子外,毀了他這一張的辛苦成果。
眼看著這張寫到只剩兩個空格而已了……
「妳做什麼?」他怒斥她,沒想到片刻的安靜,原來是爬上他的床,好攀著桌面看清他在做什麼。
「一起玩嘛!」張勤雅嘟囔著兩個禮拜來都沒換過的台詞。
「誰要跟妳玩?妳是沒看見我在寫字嗎?」傅元棠沒好氣,因為這些額外的作業,他寫得手都快斷了,這全都是她害的。
無辜的小人兒看看他手上的毛筆,再看看另一頭布著黑壓壓墨水的硯台,實在弄不懂他的「寫字」,怎麼跟她幼稚園學的不一樣?
「一起,一起寫字。」覺得可能是有趣的游戲,她提議。
「誰要跟妳一起,妳走開。」看見她就有氣,傅元棠放下筆,揉掉桌面上寫壞的這張。
她趁他不注意,拿過他放下的毛筆……
「我的筆!」他要搶,卻讓沾著墨水的筆尖給劃到,俊顏惱得直泛黑氣。
「哇!」她看著畫到的那一劃,粗粗黑黑的筆劃讓她愣了愣。
惡念起,傅元棠緩下他的憤怒,很友善的看著她問︰「妳是不是想一起玩?」
點頭,她用力的點頭。
「喏,那我們來玩畫畫的游戲。」他總算想到一個惡整她的好辦法了。
「游戲,一起玩。」小狽一樣的眼珠子閃閃發亮,好高興他終于肯理會她,而且他說要跟她玩呢!
「不行,如果跟妳玩,大家會以為我欺負妳,我會被罵的。」他一臉「猶豫」。
「不會,小扮哥陪我玩,沒有欺負。」她急急的保證。
「但是玩臉上畫畫的游戲,別人一定會誤會。」
「誤會?」她並不是很明白誤會這字眼。
「因為我在妳臉上畫東西,別人會以為我欺負妳,他們不知道是妳要我畫的啊……不然這樣,要是有人問,妳要說是妳叫我畫的,我才要跟妳玩。」他拐她,臉不紅、氣不喘。
「好,是丫丫說的,小扮哥快畫我,你快點畫我啦!」湊上臉,呆頭呆腦的張勤雅只想著要他陪她玩。
「好吧!那妳一定要說是妳叫我畫的喔!」他要她保證。
「嗯,是丫丫說的。」她強力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