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對小眼,沒人開口,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仿佛要用這姿勢直到地老天荒……
「你……」啞到不行的聲音有點卡住,清了清喉嚨,她再來一次,「你做什麼?」
頭很暈,她沒那個氣力跟他耗,只得先開口問清楚狀況。
「幫你擦身子,降溫。」他冷冷的回答。
「為什麼?」事關她的清白,可是她卻用不可思議的冷靜問他。
「你在發高熱。」他的回答比她還要冷幾分。
好似那就能解釋一切!
柳飄飄不滿意到了極點,但她頭昏眼花,甚至覺得面前的他都開始分裂,一個、兩個、三個……糟!她連一個他都擺不定,更何況是三、四、五、六個?
「你不能踫我!」在她還能思考、還能說話前,她撂下話。
「為什麼?」同樣的問句,他丟回給她。
為什麼?他竟然敢問她為什麼?
「因為男女授受不親!因為、因為你不是我的夫君,實際上,我根本連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你怎麼能看我的身子?」她急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也看過我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一口氣梗在胸口,她真會讓他的答案給氣死。
「那不一樣啊!」她大喊,過高的體溫遲鈍了她的知覺,她忘了要對他心生畏懼,對他的話感到又氣又羞,不但聲音大了起來,連態度也強悍許多。
討厭!都是他啦!她那麼刻意的想遺忘,可被他這一說,害她忍不住又想起她不小心看到的那一幕。
瞬間,她臉上的紅,已經無法分辨是因病而起的紅潮,還是羞憤交加所引起的,而這情緒上的激烈波動,讓她氣血奔騰,造成腦中的暈眩更形嚴重。
啊!花了,眼前的畫面都要花掉了……
在她努力凝視快散掉的意識之時,他突然開口,「星風。」
什麼?
她沒反應過來,一雙水靈靈的迷蒙星眼直勻勾的看著他,試圖弄清他在講什麼。
「星風,我的名字。」
恍惚中,她听見他這麼說,但她沒能來得及反應些什麼,因為她昏了過去。
再一次醒來,森羅冷面男竟變、變、變……變成了女的?!
長長的睫兒眨啊眨,柳飄飄痴呆的瞪視面前的人。
還在,沒有消失,雖然……雖然體型明顯縮小幾號,樣子也長得完全不一樣,但那如出一轍的森冷傲然,加上對方冷冷看著她的表情,那種快成為習慣的大眼瞪小眼的行為,真讓她直覺想到,那個冰塊怪男變成女的了!
「你醒了。」
不只外貌變,就連聲音也變成很好听的清冷女音。柳飄飄腦中糊成一片,無法理解好好的一個人,怎麼能說變就變,直接從男變成了女?
莫非……莫非是她燒壞腦子了,所以造成眼前這樣可怕的幻覺?
但不可能啊!
就像以往那樣,當她受了風寒而發高熱時,通常只要讓她好好睡上一場,一覺醒來後,她整個人的感覺就會好上很多,如同此刻,她的感覺是再好也不過。
這似乎是體質的關系,她不是很了解,只知每次當她受了風寒時,過程大抵就是這樣,就是發發高熱、睡睡覺,然後休養一下,體力跟精神自然會恢復。
雖然有時發高熱時,她渾身滾燙得嚇人,但通常只要有人看顧、幫忙降溫,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很快她就能恢復平日的生龍活虎。
既然她沒感覺到哪里不舒服,應該是好了吧?
那麼,為何還會看見這麼離譜的幻覺呢?
不等她想出答案來,視線的範圍內又多出一個人,那個在她昏迷前,自我介紹名叫星風的男人,不正是他嘛!
下巴顯些掉了下來,柳飄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原來是兩個,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冰原種人類竟教她一次遇上了兩個……這年頭真這麼不好嗎?怎麼淨出現這樣的怪人?還讓她一連遇上了兩個!
「沒問題吧?」看著柳飄飄痴呆的表情,他劍眉微蹙。
「人醒了。」一如字面意思,不帶情感的語氣說明她的工作。臨時被授命醫治人的她只負責讓人醒來,其他的就不在她所管轄的範圍內。
沒想到回應她的是輕哼一聲,「醒了不表示腦子沒問題。」
身為話題人物,被視若無物,還被公然評論的柳飄飄不禁啞然了。
完全插不上話的她,一下看看這個、一下又看看另一個,覺得這一對冰原男女的對話真是冷到最高點。
好奇怪,這兩個人……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句子里多用幾個字,又不會要人命,干嘛老是用最簡短的句子,而且這樣冷冰冰又沒表情的說話啊?
在柳飄飄暗自疑惑中,星風將手中那碗糊糊的東西交到她面前,冷聲道︰「醒了就吃點東西。」
看著那碗帶著褐色、糊糊一坨的東西,柳飄飄皺眉,不是她多心,實在是由那形與味來列斷,讓她忍不住想到了嘔吐物。
「這什麼?」總覺得他不至于沒人性到那種地步,真拿嘔吐物給她吃,她小心翼翼的問。
「粥。」
「粥?」她駭然,打死她也不信。「你是騙我的吧?」
「快吃。」冷冷的表情顯得不耐煩。
「不要!」她直覺拒絕,「我才不要吃這種不知道是從誰的嘴里吐出來的東西。」
不是錯覺,柳飄飄真覺得空氣中的溫度又冷了幾分,全因為那男人的表情變得更加不悅而引起的。
「你、你不能強迫我吃這個……」心里發毛,但她還是想得盡盡人事來保護她剛病愈的身子。
「我煮的。」他突然說。
「嗄?」她一度反應不過來。
「這粥,我煮的。」他再次說。
耙情這還是他的自信之作?
柳飄飄只覺得冷汗直冒。
此時此刻,她當然不想被安上不識好歹之名,但她話已出口,而且、而且就算她現在想昧著良心改口,她也沒辦法硬逼自己吞下那碗活像嘔吐物的粥,這樣……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仿佛嫌柳飄飄的處境不夠尷尬,一直默不作聲的白衣女子突然補充這麼一句,「除了老馮,師兄的廚藝已經是我們所有人中最好的一個。」
太過驚訝,讓柳飄飄直覺月兌口而出,「這種連豬都不吃的東西?」
就算她連忙捂住嘴也來不及了,因為話已出口,柳飄飄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一般,痛恨自己的心直口快。
她真的不是故意,故意的想批評這種恐怖的廚藝,而且就算她月兌口而出,面前的食物連豬也不吃,但其實她只是無心的話,並沒有任何一丁點的暗示,暗示這里的人吃的東西比豬還不如。
試想,要照這白衣姑娘所言的話,這種恐怖的糊粥已經是這里廚藝最好之人煮出來的東西,這是要她怎麼理解,其他人煮出來的會是什麼樣的東西?
而,最最可怕的是,這里的人竟然全都是吃這些她完全不敢想像的食物度日?
「其實……其實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有點驚訝。」她囁嚅,有些抱歉月兌口說出的傷人話語。
一下的大驚、一下的失措、一下的反省、一下的悔過……那陰晴不定的表情變化得如此豐富,最後停格在歉意滿滿的可憐表情上……
室內一陣靜默,並沒有柳飄飄所想像中的勃然大怒,那對師兄妹只是看著她,用一種讓人打心底發毛的專注看著她。
現在是怎樣了?
這對師兄妹是在考慮殺死她的方式嗎?
就在柳飄飄暗自驚慌中,那面無表情的白衣女子竟出聲附和,「我也厭倦吃那些足以毒死人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