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心意,容飛羽也不忍苛責他,只是淡淡的否決了他的好意,"胡說什麼呢!"
"二師兄,這回延壽他可沒胡說。"胖胖的身影出現,豐年慶捧著一籠蒸籠,身後跟著三名侍女,各個手中分拎著食籃,看那陣仗,就知他張羅了多豐盛的早餐。
由他領著,三名侍女尾隨步入涼亭之中,在三人自動自發的布上其他餐食的同時,他將蒸籠往雪雨面前一擱,掀蓋,香氣繚繞……
"二師兄,您受了那麼多罪,為這赤蠍熾吃盡了苦頭,今日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的機會,要是能幫您解疼,別說是延壽,或是咱們莊里數百口的人丁,光是幾個師兄弟的血就夠了,大夥兒的血全都等著給您用!"
慷慨激昂的話話,引來了雪雨原先注視著肉包的目光。
她看著豐年慶,深覺得以這顆"肉包"福泰敦厚的喜感模樣……還真不適合講這種挖心剖月復的話……但畢竟不關她的事!
她分神,但也僅瞧了一眼,之後,便伸手拿下侍女準備的濕布巾拭淨雙手,接著也不待人開口相請,默默的抓了一顆燙呼呼的肉包子就開始吃了起來。
她冷冽的存在,是如此的安靜與安然自在,除了肉包子、除了她的早餐,她的眼中沒有其他人;相對的,其他人也直接當她不存在,繼續著師兄弟間極其感人的真情相對。
"八師弟,我明白你們的心意,但……"
"二師兄,我知道您想拒絕。"胖老八難得不分長幼,截斷師兄的話,逕自道︰"平日大夥都听您的,但這事非同小可,獨獨是這件事,恐怕大夥兒由不得讓您作主了。"
延壽沒說話,但表情已說明太多。
"你們這是何苦呢!"容飛羽見兩人堅持,露出苦笑,"別說我不忍見你們為我受傷,就算真讓你們一個個自戕,揮刀引血,可……你們的血有用嗎?"
平淡卻極其重點的一句,問得豐年慶一陣啞然。
"二師兄您怎麼這麼說?這當然……當然是有……有用……"嘴上雖這樣講著,可不確定的視線卻忍不住朝雪雨看去。
"八師弟,若真是一般人的血就能減免赤蠍熾毒發之苦,那雪姑娘何苦揮刀引自己的血,吩咐一聲,這莊園里的人血還不夠多嗎?"容飛羽溫言提醒。
因為這話,雪雨多看了他一眼。
並非她壞心,只是沒人問起,她也沒興趣主動說明,所以原先她還在想,若藥引仍不見下落,那麼等兩個月後他毒發之日,她倒想看看,會有哪些人在他的病榻前揮刀自戕?而他,又是會被灌下多少血酒?
倒沒想到,這弱到不行的病書生,竟已經發現當中的玄機,真是教她意外了。
是偶然的嗎?
她懷疑,忽地又教她想到,就在剛剛不久前,她才月兌口叫了一聲肉包,所有的人、包括胖肉包自個兒都弄擰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想吃肉包;就他這人,听出了她言下之意,還指正她肉包的本名……
愈想愈覺古怪,雖然說不出個名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就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那讓雪雨忍不住朝容飛羽又多看了兩眼;後者只是對她淡淡一笑,示意要侍女為她斟上清粥。
這當頭,兩人可以說是四目交接了,可她一張冷艷的麗容非但沒有女孩兒家該有的羞怯與退卻,反而還大方的跟著他四目對望,直到侍女送上清粥,面無表情的她這才接過粥品,低頭便開始吃了起來。
面對這一小段,只能讓人稱之為無聲勝有聲境界的片刻間,豐年慶自認是俗人,實在參不透個中玄機。
他當然也想弄懂!
但一來,身為師弟的他,于禮沒法兒從兩人四目交接的當頭插嘴,再者,他也沒膽在雪雨進食的時候開口……天啊!想到這個就教他發抖。
還記得,在他接手招待工作的最初時,那時的他還沒模清雪雨的進食習慣,不就是在她吃飯的時候多問了一句,真的就那麼一句而已,而這個女人行事之果決的,竟連一丁點的機會也不給他,也不講什麼情面,就這樣迅雷不及掩耳的彈了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到他的嘴里。
之後,他什麼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害他嘴麻了兩個時辰……而且最要命的是,是以張著嘴的表情,僵在那里麻了兩個時辰!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天他耗費大半天時間躲在房里等恢復正常的慘痛心情,更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當他的嘴總算恢復知覺時,一張臉皮之酸痛的,現在光是回想,都覺得嘴角忍不住要抖了起來。
在這樣的前提不,他哪有膽開口打擾雪雨這會兒用膳的心情?
無視于延壽的眼神示意,擠眉弄眼的催促,豐年壽沉住氣,跟著親親二師兄,兩人一塊兒陪著雪雨用早膳,一直到他確實等到雪雨用餐完畢,取餅侍女遞上的布巾擦嘴了,他才敢開口──
"敢問雪姑娘,不知方才我二師兄所說的事,是真的嗎?"
雪雨瞄了他一眼,冷淡高傲、氣勢尊貴的有如一個女王,反問道︰"你說呢?"
要他說?
他要真說得出來,還需要問她嗎?
豐年慶苦著一張臉,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八師弟,別想那些了,喝你的粥吧!"容飛羽不想他在這問題上打轉。
因為他的開口,雪雨又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是想跟容飛羽作對還是怎地,再次看向豐年慶時,雪雨倒好心的給了明確的答案,"要是你們誰能跟我一樣以身試毒、百毒親嘗,那麼誰的血就有用。"
"意思是……"豐年慶垮下了臉,"只有雪姑娘的血才能止二師兄毒發時的痛了。"
"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嗎?"延壽已開始憂慮了。
"真是的,白高興一場了。"放下碗,豐年慶胃口全消,只差沒對雪雨來上一句︰怎麼不早說呢?
雪雨心知他的埋怨,冷哼一聲,"你們又沒人問。"
沒、沒人問?
沒人問,她是不會自動講的嗎?
一口氣梗在胸口,豐年慶懷疑,他總有一天會被她給氣死︰
雪雨才不管他氣不氣、惱不惱,這些她一概懶得多作理會。
反正她吃飽了,隨手置下碗筷,也不理人,回房去也。
二師兄︰
您好嗎?收到小飄兒的家書,有沒有意外?有沒有開心呢?
先前有賴二師兄幫忙說項,讓爹娘安心,我與星風才能順利回到"遺世小築"過隱士般恬靜的生活,對此,小飄兒由衷的感謝。
可如今,小飄兒還有一事相求,那便是雪雨。
雖然星風的個性冷漠,平日不愛開口,可經由相處,小飄兒也開始能了解他,慢慢的得知他們兩師兄妹的過去。
星風那兒當然是沒明說,而小飄兒也沒敢細問,可據小飄兒的側面了解,他們兩師兄妹的師父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
這會兒二師兄定是想說我胡來,怎可如此不敬,大剌剌的說他人師尊的不是,但因為是二師兄,小飄兒才敢說真話,他們的師父確實是有問題。
按星風的說法,經由小飄兒的整理與拼湊之後,小飄兒發現,他們的師父根本就不管他們兩師兄妹的死活,是一個鎮日只知叫他們練武的狂人,滿心滿腦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想要他們兩師兄妹成為最強的、天下第一的絕世高手。
至今,星風的周身還留有許多當年他師父所遺留下的"鞭策"之痕,以那傷痕回想當初,小飄兒實在很難想像,有哪一個正常人會不這樣的重手,像不要命似的鞭打自個兒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