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豎起耳朵听著,滿心希望左霜霜不要說出答應的話。她不是說可以養活自己,不想嫁人,會一輩子守在茶居里的嗎?
左霜霜見狄烈絲毫沒有反應,氣又上來了。好,既然他都不在乎了,那她還在意他什麼呢?被孫成寵著,總比被他氣死的好!
于是她氣惱的沖口而出,「我答應!」
然而下一刻,當左霜霜看到孫成笑瞇著眼,自簾內開心地沖出來恭喜自己的父母親,以及臉色變得更為鐵黑的狄烈時,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她茫然地看看父母親,又望望孫成,立刻後悔了。可不可以當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呢?
隨即,她用那雙大眼向狄烈求助。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再不來救她,一切就來不及了。
但是,自從狄烈听到她應允的話之後,他始終低垂著頭,當然也就沒能對上她的眼。一會兒後,當他抬起眸,仍是鐵著臉,淡淡地祝賀道︰「恭喜。」
「謝……謝謝。」左霜霜勉強吐出這兩個字。無語問蒼天哪!
見事已至此,狄烈便不再多言,旋身離去。
左霜霜隱忍住滿腔的失落,轉頭朝孫成急急說道︰「我,我剛剛那番話──」
孫成竟伸出食指點住她的菱唇,同時在她耳畔輕輕呢喃,「妳不可以反悔,因為我可是給了足夠的時間讓妳考慮的。」
嗄?但是,剛剛她是一時氣過頭呀!她根本就不想嫁給他呀!然而,這些話她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哦!她真想死!
眾人的恭賀聲此起彼落,笑臉一張又一張地在她眼前閃過,她卻連笑都笑不出來。
之後,好不容易月兌身逃回房間,她不想再憋著悶氣,她要哭!可是躺在床上等了許久,卻仍然哭不出來。
她用手捂住胸口,那里正痛著,也……懊悔著。
她和狄烈之間就這樣了嗎?已經全部結束了?
「狄烈,你這個大蠢才!」左霜霜忍不住笑了出來,但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她根本不想嫁給孫成啊!一點也不想的,但自己剛剛所做的事,竟是如此愚蠢!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她不吃飯也不想見人,腦中依然百轉千回之際,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左霜霜此刻不想理任何人,轉個身,她用被子蓋住頭。
可是,門外的人依然不放棄地維持著輕敲的聲量。
左霜霜還是決心不予響應。
而接著,敲門聲終于停止了,由一道醇厚的嗓音取而代之,「是我。」
說出那簡簡單單兩個字的,竟是夜夜縈繞她心的熟稔聲音!
左霜霜瞬即翻身跳下床,果著腳奔到門前,但就在開門之時,她頓住了。
急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有急的必要嗎?
她如此想著,然後轉過身,垂頭喪氣地走回床邊,慢慢穿上鞋子,最後又來到銅鏡前整理了一下,磨蹭個好半天,才懶懶地前去打開門。
左霜霜不發一語地望著狄烈。
原來,以孫成來測試他真的是一件愚蠢至極的事,點子爛不說,還賠上了自己的一生,弄得現在欲哭無淚。她無奈地思忖著。
「我給妳送吃的來了。」听聞她沒吃晚飯,狄烈最終還是硬不下心腸不理她,現在已是半夜二更,再不吃東西,恐怕又會像上次一樣鬧胃疼。
「我不想吃。」左霜霜擋在門前,不讓他進來。
但狄烈不理,將她輕輕一推,徑自走進房里。
左霜霜的房間他只來過幾次,一如以往飄散著她獨有的幽幽清香,那是令他深受迷惑的味道。
「我說我不想吃。」左霜霜再次重復,但已不再那麼堅持。
「不吃不行!妳不怕胃痛嗎?」狄烈把碗筷放好,語氣有著不容反抗的強硬。
「就算痛死也不關你的事!」左霜霜賭氣地回答。剛才他如果這麼強勢地跳出來阻止她嫁人就好了。
「我知道以後妳有孫成照顧,但那是以後,現在妳還是要先照顧好自己才行。」狄烈幾乎是咬著牙迸出「孫成」這兩個字。
「你很高興我嫁給他,是不是?」左霜霜直勾勾地瞪視著他,不容他逃避半分。
現在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都成定局了不是嗎?她再問下去,不過是讓他的心再痛上數倍罷了。
「是的。」如今,就算表明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她已心有所屬了。
左霜霜聞言,立即潸然淚下。原來最好的流淚方法,竟是他的祝福!
她無力地蹲,暗自啜泣。他會高興,就表示他的心里根本沒有她,而她的一片真心,也只是自作多情而已!
狄烈雖然對她這個反應有些不解,然而見著她的淚珠,仍是心生不忍地想靠過去安撫她。莫非,她是在難過即將要離開這個家,才哭得如此傷心?
左霜霜一察覺到他的靠近,立刻推開他,沖出房門,也不管現在正下著滂沱大雨,只是不停地往前跑,任由雨水和著眼淚滑過她的臉龐。
「別再跑了,妳會生病的!」訝然不已的狄烈大步追上她。她這是怎麼了?
左霜霜掙扎著,想掙月兌開他的箝制,眼淚仍嘩嘩流著。「放開我!我就是要生病,就是要!」她哭喊著,所有的苦痛彷佛找到了宣泄的管道。
狄烈不松手,反而一把擁住她。「妳到底怎麼了?告訴我!」見她竟傷心至此,他非問個明白不可。
「你不知道嗎?」在熟悉而溫暖的環抱之中,左霜霜終于慢慢地冷靜下來,只剩那閃閃發亮的美目說明著她還有幾絲憤然。
「知道什麼?」他愣愣問道。
左霜霜手用力一揮,給了他一個巴掌。「現在知道了嗎?」
毫無躲避余地的狄烈,全然領受這火辣辣的一掌,頓時怒火狂燒。「妳又在發什麼瘋?」他怎麼會忘了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
「我是瘋了!」要是沒瘋,又怎麼會愛上他?
狄烈氣極,想也未想就俯下頭,意欲狠狠地啃咬她的唇以示懲罰,奈何卻在觸踫到她柔軟香唇的剎那,軟化了自己的心。
頓時──懲罰,變成了品嘗;橫蠻,柔化成輾轉。
左霜霜沒有反抗,她緊緊地攀著他的脖子,熱情地回應他。
不久,狂烈有如此刻風雨般的一吻,終因彼此的呼吸將窒息而稍歇。
左霜霜雖氣喘吁吁,但美眸卻是平和的。「從此以後,我們之間一筆勾銷。」她低聲道。
今後,她也不會再掛念他了。
狄烈乍聞此言,突然覺得心慌。「霜霜──」
「回去吧!你看,」她掙開他的懷抱,不意打個寒顫。「我們都淋濕了,再不回去,一定都會生病的。」
狄烈斜睨她一眼。「還以為妳不會知道呢!」他想用調侃的語氣來讓氣氛變好一些,可卻止不住心底越來越劇烈的慌亂。
「我又不是你這個笨蛋,怎麼會不知道!」她反唇相稽。
「很好,那就看看我們這兩個笨蛋誰先到家!」狄烈說完,率先開跑。
「喂!臭狄烈,你太狡猾了!」左霜霜掄起粉拳追上去,邊跑邊罵。
「現在妳應該知道誰笨了吧!」狄烈回過頭,囂張地大笑。
此後,他們誰都沒有再提起那一吻,好像它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就如這夜,縱使是狂風驟雨,可清晨太陽一出來,仍是煙消雲散,水過無痕。
左家人一致認為,霜霜病了。
不過,他們直覺認為那並不是身體上可以看出來的病,而是內在的一種心病。
「掌櫃,我給了妳二十文錢耶!」一位客人叫囂道。
左霜霜瞄他一眼。「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