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真是想不到!」左霜霜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無論怎麼看,溫和斯文的孫成完全沒有一絲富家子弟該有的高傲及紈味道。
「妳也有想不到的時候?」狄烈忍不住揶揄她。
左霜霜瞪了他一眼。「當然!沒想到通州竟然住了這麼一號大人物呢!」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罪過罪過。
「他今天來找過妳。」狄烈突然想起這件事。
「是嗎?」她睜大杏眸。
「不過因為妳現在的形貌太丑,為了不嚇著他,所以我借故讓他走了。」狄烈故意這麼說,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她那個時候才喝下藥,正睡得香甜,而他不忍吵醒她。
「我哪里丑了?就算我的手也受傷了,還是絲毫無損我的美!」左霜霜從上到下審視自己一眼,完全不認同他的話。
自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把「丑」這個字冠到她身上,由此可證明,他真的是瞎子一個。
「如果連妳的手也給傷了,現在妳就不會這麼得意地在我面前笑了。」而是肯定會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動彈,既傷腳又傷手的,恐怕跟個廢人沒兩樣。
「要你管!」左霜霜皺起眉頭,朝他一吐粉舌。
狄烈見狀,差點忍俊不禁地笑出來。他輕咳一聲,藉以掩飾自己的狼狽。「喏!」並順手將藥碗端給她。
「哦!」左霜霜接過藥碗後,連忙手一轉,作勢要倒上身旁的樹根。
狄烈大步一跨,把藥碗搶了回來。「妳要干嘛?」
「把它倒掉呀!」
「誰準妳這麼做的?」難道她剛才沒听見他已經應允左夫人,要親眼看她喝藥嗎?
左霜霜有些錯愕。「莫非你剛剛是說真的?」
「沒錯。」狄烈把藥碗湊近她唇邊。
「我不要。」左霜霜嫌惡地撇開臉。光聞到藥味她就快受不了了。
「一定要喝的,這是藥。」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我當然知道這是藥。」左霜霜往後仰去,避藥碗唯恐不及。
現在她不正像個不肯安分喝藥的孩童嗎?狄烈心里忽地漾出笑來。
「知道就喝吧!」狄烈捺著性子陪她任性。
「很苦的,我不要。」這麼苦的藥她已經喝了三天,再喝下去,她絕對會吐出來的。
「良藥苦口。」不苦怎麼能快速痊愈呢!
「可是我應該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喝了吧?」左霜霜試著和狄烈打商量,大大的圓瞳可憐兮兮地瞅住他。
是心軟了嗎?否則在她杏眸的注視下,他的冷硬堅持竟似難以持續下去。
「不行!」狄烈最後還是強迫自己硬起心腸。「還沒完全痊愈之前,可不許妳漏掉任一碗。」
「可是真的很苦嘛!我喝不下。」左霜霜鎖緊秀眉,對那苦澀藥汁始終很恐懼。
「要如何妳才肯喝?」狄烈無奈地在心底嘆氣,拿她沒轍。
左霜霜眼中轉動著秋波,驀然間閃爍出光彩。「給我通州最有名的玻璃糖,我就喝。」
「什麼地方能買到?」狄烈立即問道。
「城西。只和這里相隔十條街、九個巷弄而已。」呵呵,不遠不遠,因為城西根本沒有,那家老字號是在城東啦!如此一來,那碗藥就不用進她的口!
似乎不太遠,來響應是不需費時太久。狄烈思忖著。
左霜霜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會輕功又如何?現在天色已晚,就算最後他真的找到那家老字號也沒用,因為他們的玻璃糖都是即做即賣,門一關,任你敲破門也買不到一顆。
「我馬上去,妳等著。」狄烈交代道。
左霜霜笑得甜美。「好啊!我等你回來。」趕快去吧!你走了,我就可以倒掉苦到讓人作嘔的藥汁啦!
狄烈走了幾步,旋即轉過身來對她說︰「不許倒掉藥汁!我很快就回來,要等我。」
左霜霜對著他邊笑邊點頭,心里卻犯起嘀咕──為什麼要等他?說得好像他是她相公似的……咦?她在胡亂想些什麼呀!她相公?呸呸呸!又不是倒了八輩子楣!
待確定狄烈已然走遠,左霜霜便迫不及待地將藥汁倒得一滴不剩。反正他又不可能買得到玻璃糖,留著也沒用。
然而,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藥碗,她的心雖然掠過一絲不安,但很快便調適好心情,繼續安然地享受這悠閑的時光。
「妳要的糖。」略帶粗嗄的聲音驚醒了正在小睡的左霜霜。
她從枕著的手臂上抬起頭,夜幕低垂,天邊升起了許多繁星,閃閃爍爍地與跟前的男子相輝映著。
「你是誰啊?」睡到迷糊的左霜霜只覺得這男子很眼熟。
「狄烈。」他有些無奈地回答。「妳沒事吧?」他湊上前去。別是摔了腳,又傷了腦袋吧!
狄烈……啊!狄烈!
左霜霜被嚇得全然醒了過來,反射性地彈跳起身,卻與他湊上來的臉拉近了幾分距離,近到幾乎能听到他的呼吸聲了。
「呀!痛……」隨即襲來的痛感令左霜霜慘叫不已,她竟忘了自己的腳傷!
而此時的狄烈已早先一步摟住她的腰,助她穩定平衡後,才扶她坐下。
「小心一點,難道妳真想做鐵拐李嗎?」又不是見到鬼,反應那麼大干嘛?
「呃,你、你回來啦!」她尷尬的笑道。
「玻璃糖。」狄烈指指桌上的一包東西。
左霜霜呆了呆。「你──買到玻璃糖了?」怎麼可能?那老字號的老板是個老頭子,脾氣很古怪,天一黑就關門,絕對不會再賣東西給別人的。他怎麼買得到呢?
狄烈淡淡地瞟她一眼。「很意外嗎?城西的店,居然跑到城東去了。」
左霜霜窘得一張粉女敕臉蛋更是嫣紅。「呃,我記得以前它是在城西的嘛!大概搬了吧!」
「是嗎?可是老板告訴我,他們的店在城東已有五十多年歷史了,不知妳是哪一年見到它『跑去』城西的呢?」真是說謊不打底稿。
「我、我忘了是哪一年,總之就是有那麼一年它在城西嘛!」她知道這話听來很勉強,但事到如今,已經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總不能明明白白的承認吧!反正他們心知肚明就好。
狄烈不願跟她計較,現下他只掛心著一件事。「糖就在眼前,可以吃藥了吧!」不料眼一瞥,他竟直直望進了──碗底?狐疑視線猛地睞住她。
左霜霜自認沒必要心虛,可是在狄烈那緊迫盯人的目光之下,卻不由自主地移開眸光。
「我……喝掉了。」該死!她說話怎麼會顫抖啊?
「是嗎?」狄烈懷疑的銳利眼眸快速巡視一番,然後走到左霜霜身旁的鳳凰木前,蹲,用手模模樹根和泥土,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哎呀!你這玻璃糖是怎麼買回來的?那家店好像天黑就關門了呢!」見情勢不妙,左霜霜急忙轉開話題。
「我趕在最後一刻抵達鋪前,老板見我想買,就賣了。」狄烈語氣甚平。沒告訴她,其實當他趕到時玻璃糖已然售罄,且夜色正好降臨,央求老板續做未果,最後轉而哀求老板教他做法,才辛辛苦苦做出這些玻璃糖。
「哦!原來如此!」左霜霜努力堆起笑臉。根據「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真理,她怎麼樣都要撐住笑臉才行,要不,他的臉好臭,怕是真會開扁。
然而狄烈雖表面冷然,心中怒火卻早醞釀而起。「為什麼把藥倒了?不是答應等我回來嗎?」
難道她真想一輩子倚靠拐杖走路?為什麼她這麼不在意自己?看著父母親替她焦急,為她心痛,當真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