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霜霜走進櫃,馬上用腳踢了一下里頭的粗獷男子。「喂!招呼客人。」都不用做事啊!
「那個男的對妳似乎比較有興趣,妳去不是更好?」狄烈索性開始閉目養神,悠哉得很。
左霜霜咽了下口水,把到口的詛咒硬是吞回去。千萬不能在店里發飆,太丟臉了,萬一嚇到客人,讓他們以後都不敢來光顧的話,她可是會捶心肝到死的!
她勉強壓低聲音說︰「不是孫公子,是另外的客人。你以為我們茶居里就只有一位客人嗎?」她粗魯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撐開他的眼皮。「麻煩這位『狄下屬』謹記自己的身分,你是來做工的,而不是當掌櫃的。看見了嗎?剛剛進來一位姑娘,還不快去招呼!」她又想用腳狠狠踢他時,狄烈似乎早已料到,手輕輕一撥便化解了她的勁力,讓她的腳變得軟綿綿的,差點站不穩。
「帶刺的玫瑰是不會受歡迎的,不要以為自己很美就不用禮貌待人。」這個小不點連他的胸口都構不著,居然有這麼大的脾氣,火辣辣的,讓人吃不消。不,正確來說,是只讓他吃不消。真像一株清晨玫瑰,帶著惑人的美麗和傷人的尖刺。
只是,他又不想摘取這麼一朵難搞的花兒,她的刺干嘛偏往他身上扎呢?莫名其妙!害他現在一看到玫瑰就痛恨。
「要你管!」左霜霜用唇語說了一句。
狄烈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想到今天是工作的第一天,以後日子還長得很──他答應先做三個月,然而對他們來說,這三個月幾乎有如三百年一般的漫長──報仇也不用急于一時。
于是他抖擻一下精神,邁出櫃,去招呼他的第一個客人。
終于到了傍晚,左霜霜負責把桌椅擦干淨,狄烈則負責點亮門前的燈籠並關上鋪門。
「喂!你給我站住。」在看見他關好門,往後院走去時,左霜霜隨即喊住他。
但狄烈響應她的,卻是繼續他前進的腳步。
「喂!我說站住、站住!」左霜霜吸口氣,磨著銀牙道︰「狄烈,請留步。」這樣總可以了吧?
如果她的磨牙聲不是這麼響亮的話會更好。狄烈終于停下步伐,側目看著她,眸子里滿是詢問的神色。
「你給我坐下,我有話要跟你談。」左霜霜率先坐下,拍拍身邊的椅子,用目光命令他坐下。
狄烈本來不想坐的,但是想到如果站著跟她說話,說不定明天她的脖子就僵硬的得往上仰著,不能低頭了。
「說吧!」狄烈依言坐到她對面。
「你是怎麼當小二的?」左霜霜劈頭就是一句責問。
「什麼意思?」他今天很好聲好氣,沒什麼不妥啊!除了面對她的時候臉色會稍微差了點以外。
「你的臉、你的表情、你的態度啊!」長得人高馬大有什麼用?腦子根本與身材不相稱嘛!笨呆了。
「什麼?」狄烈十分不解,他努力回想今天做過的事情,完全找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嗯!他知道了,一定是這個小不點想整他,才故意找碴的。
「還『什麼』?」左霜霜不屑地撇撇嘴。當過皇家一等侍衛又如何?待人之道根本不懂嘛!「你不知道自己臉上有一道男人見到想走、女人看到會昏倒的刀疤嗎?居然還一天到晚繃著臉,那有多嚇人你知不知道!今天被你招待的幾位女客人全都被你嚇得花容失色、全身發抖了。還有你的表情,五官粗獷也就罷了,還一副冷酷的樣子。干什麼?人家欠你錢啊?更別說態度了,你以為你是客人啊?『說,吃什麼?』這種話你也問得出口?」她學著他的表情與態度,越說肝火越盛。
接著她又繼續說︰「對客人要笑,開口時也一定要說『請』,還是你連這個漢字也不懂?要不要我另外聘請夫子來教你啊?」呼!自從霧霧也出嫁了以後,她已經很久沒這樣一口氣痛快地罵過人了,還真是過癮。
狄烈的眉頭緊緊攬著,嘴角也在她的用力吐槽下抽搐不已,額邊青筋更是一跳一跳的,更別說他暗沉眸子里燃燒的那束火焰了,簡直想把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小不點給燒焦。
他是來幫忙的,可不是什麼小二,何況他還不收分毫薪餉耶!被她呼來喚去的,他都不跟她一般見識了,現在她居然還敢反過來教訓他?幫她賺錢還這麼唆,當時他真該跟鐵燹一起走掉才對,總比留在這里受氣的好。
「我是不懂得如何做小二,要是妳夠大方的話,就花錢另外請人好了。」狄烈冷聲道。
左霜霜瞇起美眸,「你一點也不謙虛,還不好學,你看你看,這種態度是不是很惡劣?」她沒說錯嘛!瞧他一副恨不得吃掉她的樣子,她可是為了他好耶!
「我是惡劣,怎樣?」他擺出一張臭臉對著她。
「沒有怎麼樣!」左霜霜也火了,「不想做就不要做好了,一看就知道你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什麼事都做不好!」
「妳這個死小不點!居然敢說我什麼事都做不好?我開始玩兵器的時候,妳還不知道出生了沒有呢!」狄烈氣得青筋暴跳,差點就要失去理智的一手掐死她。
「哼!好漢不提當年勇!現在可沒有什麼兵器給你玩,而我也不想知道你當年的事,我只知道現在你是小二,而你做不好這個身分該做的工作,態度也非常的糟糕!」管他之前是兵、是卒,總之現在他是被她聘請的小二,就是平民百姓,當自己還在以前身分高貴的時候啊?最好給她客氣一點!
「做小二有什麼難的?不過是表面功夫罷了。」怎麼跟他行軍打仗時的雄才大略、蓋世武功相提並論。
左霜霜冷笑數聲,「是啊!只是表面功夫罷了,而你卻連表面功夫都做不好。」
「誰說我做不好?」狄烈的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就怕自己一個控制不好,會扁死這個小不點。
「我。我說你做不好,一輩子都做不好!」左霜霜憤然大叫。要比大小聲,她可是不會輸的。
狄烈一听,巨掌勁力十足地拍上桌面,桌子差點因承受不住而陣亡。「我一定會做好的,妳等著瞧吧!」說得豪氣萬千,誓在必得。
左霜霜再次瞇起眸子。「你是說,你要繼續做下去嗎?」語氣突然輕柔起來,與前一刻的火爆形成強烈對比。
狄烈重重地點頭。「當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左霜霜立即跳了起來,扠腰瞪眼。「很好!我要扣你十天的伙食。」
「什麼?」狄烈也跳起來,俯視著跟前的人兒。「妳不要得寸進尺,理由呢?」
左霜霜指著桌子,「剛才你那一拍讓這上面裂了口子,請瞪大你的牛眼看清楚!扣你十天伙食應該不為過吧!」
狄烈仔細地瞧了瞧桌面,的確,上面有一道細細的裂痕。
「反正別人又看不見。」這樣就要扣他伙食,太過分了吧!不過是張桌子而已。
「這可是上等的揚州花梨木,很貴的,你以為後院那棵鳳凰木也做得出來嗎?真是不識貨!」論兵器,他是比她厲害沒錯,但其它方面就很難說了,瞧瞧,他現在居然把上等花梨木當成柴薪?
狄烈強力隱忍住怒氣。雖然她的樣子囂張又欠揍,但不可否認的,他的確看不出這張桌子有什麼了不起。
「十天就十天!」狄烈瀟灑說道。再斗嘴下去,他不保證不會開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