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左霧霧跑到狄烈身邊,接過狄烈手中的瓶子,仰頭就喝下去。
「你給她喝什麼?!」鐵燹驚叫,幾個跨步奔到左霧霧身邊,奪下瓶子。
「酒。」狄烈答。「夫人叫我準備的。」
「酒?她為什麼要酒?」鐵燹扶起蹲下咳嗽的左霧霧,「你怎麼了?有沒有好一點?」她該不會是因為剛才他不讓她跟去,就酗酒吧?不對!哪有人會預先準備好酒的?
「我沒事。」左霧霧低著頭說,聲音有些詭異的低沈。
「沒事就好,」鐵燹放不心,「狄烈,我們出發吧!再不走,等村民醒來,到時又要解釋……」
「你很討厭解釋嗎?」左霧霧仍然低著頭,說話的語氣很古怪,讓鐵燹心底打了個突。
「你到底還想怎樣?繼續吵下去嗎?」鐵燹的火氣也上來了,她就是不肯爽快一點讓他走是不是?
「帶我走,我要去看看那個所謂的郡主是什麼樣子!」左霧霧猛地抬起頭來,凶狠地直瞪著鐵燹。
凶狠?鐵燹連忙搖頭。不可能的,左霧霧是嬌、是柔、是弱、是純、是真,但絕不可能是凶是狠,還是那種帶著陰森的凶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定是眼花了。
「你不要再胡鬧了,小心我丟你回屋子去。」鐵燹臭著臉斥道。
左霧霧抬起頭,嫣紅的雙頰如天邊的朝霞般嬌媚,眼眸依舊水汪汪的,只是多了一分凶狠,還不時閃著冷厲的光芒?
鐵燹迎視她那雙以前純良現在寒涼的眸子,不自禁地打個冷顫。
左霧霧伸出手,驀地扯住他的衣襟,把他扯到跟前,「你說什麼?丟我回屋子?你要是敢你就丟吧!」說罷,她狠狠地踹了他一腳。
鐵燹驚疑萬分,轉過頭想詢問狄烈,但後者驚懼的目光像在告訴他,他也不知道左霧霧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有中邪這回事?
「霧霧——」
左霧霧不知打哪掏出兩個包子,在鐵燹開口時就塞進他的口里。
「要不要帶我走,你說!」左霧霧氣勢洶洶道。
鐵燹拿下包子才要開口,她又說︰「你敢說不,我就將你丟進樹林里喂老虎。」
謗本不容他說不,那她還問要不要干嘛?不過,他很猶豫,他寧願帶著溫和純良的左霧霧,也不願帶這個凶巴巴又粗魯的女人;何況,他還沒弄明白她是怎麼回事呢!會不會她根本不是左霧霧?
「走了啦!」久久等不到響應,左霧霧踢踢發呆的男人,「再不走我揍你!」她揮揮拳頭,齜牙咧嘴的。
于是他們上路了。
鐵燹當然不會承認,當時他是因為左霧霧眼中犀利的凶光而就範,他當然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可是皇子耶!
對,他只不過是因為纏不過她,所以不得不帶她走而已。
不過,鐵燹很快便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
左霧霧依舊是左霧霧,沒有中邪,也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更沒有被鬼附身,她只是喝醉酒罷了。
這是左霧霧清醒後的解釋,但鐵燹完全不法接受。
虧她敢說!她喝醉時有多可怕,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居然還踹他、要挾他,與清醒的她判若兩人。
害他一時就範,帶了個麻煩上路。
所以一路上,他很少開口,臉色更是臭得不得了,活像他跟前有坨糞似的。
沒有再沾酒的左霧霧,回復正常時的純真善良、膽小怕事。
見鐵燹臉色很難看,她也不敢多說,更不敢問她喝醉時是不是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能跟著他上路就很好了,其它的,似乎不問比較好吧!
兩個月後,他們走出邊界,再往西轉,繞過韃靼國,往冕城——他們的目的地走去。
越接近冕城,鐵燹的臉色越肅穆冷峻,那種伺機而動的緊繃,讓左霧霧也不自覺地常常屏住呼吸,神經緊張,好像隨便一個呼吸都會帶來未知的危險似的。
她完全沒心欣賞四周的風景,正確地說,是他們三人都沒這個心情,他們只是越來越沉默,任緊窒的氛圍將他們包圍。
十來天後,左霧霧終于能看到冕城的一角。遠遠地看去,夕陽照在灰白的城牆上,有著難以言喻的莊嚴與肅穆。
快到了!就算鐵燹沒說,但從他眼中復雜的神色便知道,冕城近在眼前。
鐵燹拉住馬,從夕陽余暉中欣賞這座遺世獨立的王城,安詳寧靜地矗立在海與山之間,心里百味雜陳。
快樂、甜蜜,溫馨、憤怒、震驚、仇恨,無一不是從這座生他養他的城里發生,曾經,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但是——
原來人生的輪回並一定發生在生前死後,原來,今世的仇也可以在今生報了。
皇兄,你好嗎?鐵燹冷冷地在心里問。水蓮,你也好嗎?
往日的仇恨又襲上心頭,像被風吹進心里一般,他的心膨脹壯大,被昔日那些不堪的記憶充塞著,讓他的神情又冷了幾分。
左霧霧轉過頭,望著鐵燹呆掉了。她以前就覺得他有一種別人所沒有的氣質,是沈穩狂猛以外的某樣特質,現在她終于明了那是什麼。
他,鐵燹,深沈神勇高貴的皇子,正欣賞著自己的王城,強悍的氣勢與優雅的氣質混在一起,讓她無法忽視的同時,只能緊緊地盯著他,追隨著他。
「皇子?」
鐵燹揚起馬鞭,「我們走吧!向冕城出發!」他大喊著,傲然的神情儼然君臨天下。
他要找回屬于自己的領地,他終于要找回了。可是,為什麼她的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那種不愉快並非是因為他可能要離開自己,而且覺得,他好像在欺騙著自己,卻始終不肯承認。
他們策馬奔向冕城,還沒到達,就听到前面一陣陣整齊有序的馬蹄聲,左霧霧還來不及開口問,上百匹馬突然出現在眼前,並在他們前面整齊地排列在路的兩側。
左霧霧傻了眼,他們是不是被包圍了?還是怎地?
「恭迎皇子回來!」聲勢浩蕩,一波波地在山間回響。
鐵燹卻冷著臉,「好久沒見啊!都爾將軍,想不到我們還會再見面。」他大笑三聲,卻冷冽如寒風,沒有絲毫的笑意。
幾乎所有人都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但,只是幾乎。都爾處變不驚地道︰「都爾恭迎皇子回來,請跟我們走。」說完,他率先策馬在前頭領路。
鐵燹冷冷地一哼,沒有再說什麼。
一個時辰左右,他們進入了冕城,入夜的冕城非常安靜,似乎沒人知道他們的陛下已經死掉,當然也不會知道即將統治他們的二皇子正又一次踏入這片土地。
不一會,他們一行人終于來到王宮。王宮里也跟外面一樣安靜,只有在過了午陵殿後才有些人氣,是除了太監宮女之外的人氣。
「皇子還記得這里吧?」都爾說,指了指頂頭的區額。「皇子依舊住這里吧!我已派人整理好了。」
左霧霧抬頭一望——「清陽殿」,看樣子,這里應該是鐵燹以前所住的地方。
「謝了,但我想住「頤陽殿」。」鐵燹沒什麼表情地拒絕都爾的好意。
都爾想了一會,「雖然那里是你母親曾經住的地方,但那畢竟是後宮嬪妃的住處,你在那里不太好吧?」
「不然「熙和殿」如何?」鐵燹哼了一聲。
都爾的臉色微變勺「那是皇上所住的地方,更不妥了吧?」他無奈地嘆口氣,
「好吧!皇子想住哪就住哪吧!「頤陽殿」往這邊走,你應該還記得吧?」
鐵燹譏諷地一笑,「我忘得了嗎?如此「好」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