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質疑歸質疑,韋克也說過「男人就是要有風度」。這兩位提出如斯建議的男士,目前感情狀態都很圓滿,或許他應該要從善如流才對。
「你要用心去疼惜她、寵愛她,別只是想要爭出個誰對誰錯。你想想,只要你先退一步,就能抱得美人歸,對我們男人來說,這並不吃虧,是不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他用力地點點頭。天啊,之前他的腦袋怎麼會這麼硬,完全沒想到這一層,白白讓一股擰脾氣,害兩個人都飽受寂寞難熬之苦?
決定了,他今晚就要向祥馨臣服,就算把頭垂到地上,也要喚回她的心才行!
第七章
晚餐時間七點整,捧著一顆緊張萬分的心,他準時步入孟宅。
想不起這輩子曾有哪一次,這麼緊張過──啊,有啦,第一次牽祥馨的手,他也張惶得快要厥過去──接下來就屬這一次,最叫人心神不寧。
他站在敞開的大門口,雖然入夜了,涼風習習,他卻猛扯領口,連連深呼吸,不由得想到一個怪問題。
戀愛總是讓人心兒怦怦跳,可他們在一起二十年,他怎麼可能只繁張過這兩次?但他確實記得,第一次偷吻她,他不緊張;第一次抱著她入睡,他不緊張;第一次探索她的矯軀,他不緊張;甚至是在求婚的時候,他更是不緊張。
這代表什麼?
……他從來不認為祥馨會拒絕他!
他太有自信,下意識地知道祥馨一定會任他予取予求,他想要怎麼樣,祥馨一定都會如他的意,所以養成了他的壞習慣,從來都不去考慮她的意願。
……惡劣、霸道、大男人主義!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用力罵道。
我注意到,以前都是我女兒遷就你,步步追著你跑。
準岳父的抱怨猶回蕩在耳邊,莫非他指的就是這個?
一陣腳步聲從樓悌上順下來,就像玻棒由高而低滑過了玻璃水杯,敲響了悅耳的音符。
來人在樓悌口呆了一下。「……千峰?」他扯著領口的大掌倏然僵住,過了幾秒,才將頭轉過去。
「祥馨。」他瞥扭地喚她的名,全身器宜都像長反了似的,全都不對勁。
祥馨扶著樓梯扶把,睜大眼楮看著他,神情有些不敢置信。
「你──」來做什麼?
起了個話頭,她迅速將余下的話咽下去。那樣問,好像她很不想見到他似的。
天知道,那天海晶對她說的話,反覆盤旋在她心上。她想要展開「破冰之旅」,卻苦無著手的機會,先前他那冷漠的態度,真的嚇到她了。
即便她再想和好,只要一想到要面對的,不知道是他的熱面孔、還是冷,她就不由得想繼績保持被動的姿態。
「我……過來這邊吃飯。」他輕咳兩聲,不知所措的雙手干脆插進口袋里。
「喔。」她漾開微笑,心兒像是長了小翅膀,啪嗤啪嗤地往上飛。
見她笑了,他的緊張感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往上沖升。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恢復往常的笑靨?
他又咳一聲,笨拙的話沖口而出。「剛剛我遇到你爸,是……他叫我過來的。」祥馨的笑弧頓時凝祝或許這是實情,但他畫蛇添是的解釋,卻硬生生地扯下了那對雀躍亂拍的心翅膀。
她收起笑容,意興闌珊地招呼。「要吃飯就過來吧。」他說錯了什麼?她怎麼又不笑?他納悶在心底。
兩個人同時往販廳移步,徐千峰不時偷眼看她,心里七上八下。
來到飯廳,他們驚訝地發現,那張象征「團圓」的中式大圓桌被撒掉了,換上了一張方形桌,桌面不大,要在上頭吃飯,他們恐怕得親密地膝蓋踫膝蓋才行。
爸爸在想什麼?平時不是對千峰意見多多嗎?今天怎麼態度大反轉?
桌上擺著熱騰騰的菜肴,那些精心設計過的「外觀」,看得兩人一陣呆。
這些菜……到底是要做什麼的呀?
突然間,一陣車子發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嗶」一聲,遙控器開啟了前門。
祥馨連忙走到窗邊,卻看到父母同時坐進了拉風的敞篷跑車里。
「爸、媽,你們要去哪里?」她忍不住輕叫。「要吃飯了耶!」只見孟鵲起瀟灑地往後擺擺手,油門一踩,炫紅色的跑車便滑出孟家。
嗶!又一聲輕響,前門降了下來。
好了,現在家里沒大人,只剩小輩兩尾,面面相覷。
她瞥了徐千峰一眼,踱回餐桌旁,再度審視一桌的菜肴。不得不說,她這輩子還真沒看過這麼多「心」湊在一起過!
首先是今晚的主食,蛋包飯,香滑可口的蛋皮上,用番茄醬擠畫出一根金箭,射中兩顆小紅心。
她挑挑眉。主菜迷迭香小羊排上,也是金箭串紅心的圖案,用薄荷醬淋的。
一盤包含了切絲高麗菜、商茸、甜玉米粒、紅椒、苜蓿芽、番茄的生菜沙拉,則用巧手排成了一顆大紅心──當然,盛醬料的容器,也是心形。
甜點是櫻桃果凍,果凍還是很沒創意的紅心狀。為了加強「紅心意念」,鋪底在瓷盤上的煉乳醬底,也用櫻桃醬勾出一串紅心。
差點忘了提!桌上還有一個邱比特造型的燭台,焰影搖曳,更添氣氛。
看來,她媽咪真的費了不少苦心,兩位大人又很刻意地避走開,留他們共進晚餐,還有,剛才千峰也說了,是爸爸叫他過來吃飯的……他們分明是想當和事佬,把他們撮合在一起。
那他呢?他心里怎麼想?他是被押著來的,還是自願過來的?
「菜……菜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祥馨,我們一起吃飯吧。」他替她拉開橡木椅,椅腳絆到他的長腿,差點就翻倒在地上。
「小心!」他怎麼突然變得笨手又笨腳?
她連忙伸手去扶,心里不禁著惱,他只看得到「好吃」那一點嗎?難道他都沒有發現,那一堆大紅心、小紅心、金箭串紅心是什麼意思嗎?
祥馨忍不住嘀咕他幾句,但也是因為太介意他過來的意願,才會處處挑剔。
她側身坐下來,他深吸了口氣,然後踩著重重的腳步,到對座坐下。
他長腳一伸,立刻又招呼到桌子腳,整張方桌晃了一下,祥馨一句「小心」都還沒出口,卻赫然發現他額上都是汗!
不只這樣,那雙交握在桌沿的黝黑大掌,也幾不可見地輕輕抖顫。
剎那間,那些嘀咕、埋怨、緊張、懊惱,通通化成了一顆顆的小氣泡,嗶嗶剝剝地釋放在空氣中。
他在緊張!這個嗓門大、脾氣急、拿槍不手軟的大男人,居然在緊張!
祥馨忍不住失笑出聲。
「你怎麼了?」他緊張地往前靠,差點把一攝前額的墨發喂給燭火燒。
「你當然是自願來的!」笑意流轉在她的眼波間。
「什麼?」他沒听懂她的咕噥,也壓恨兒不知道她梗在心里的猜疑。
「沒事沒事。」她回給他一串怡悅的笑聲。
她早該知道,徐千峰不善處理這種狀況,場面一冷、情況一尷尬,他就會變得僵硬呆板,笨拙非常,而她,卻差點被自己的瞎猜唬了過去。
徐千峰著迷地看著她。這一回,仿佛感受到了她真正飛揚起來的好心情,她的笑聲竟有效地平撫了他的緊張。
「咦,這里有一個錦囊。」他呀然發現。
錦囊?有誰要給他們錦囊妙計嗎?
祥馨低下頭,也在自己的右手邊看到一個。「我這里也有。」「快拆開來看看。」也許準岳父有什麼絕學要傳授給他,那也說不定。
他飛快地從錦囊里,抽出一張折好的信箋。
他是個愛情自痴,別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