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搖了搖他的胳臂,央求道︰「阿厲,你可不可以去‘麗莎花園’看看?」
「不要。」他拒絕為定個沒有責任感的女人付出任何心力。
「我很擔心她,松伯也是,他剛剛也站在門口等半天……」
「有什麼好擔心的?」
「我听說東方小姐一個人住在‘麗莎花園’,也許她遇到麻煩了也說不定。」
梅姨大驚小敝地撫著心口。「也許有壞人跑到她家去,或者她不小心跌倒了……」
她的想像力豐富,老是往災難方面想去,曾經還有一次亂想亂想著,就把自己嚇得心髒病發作。
厲少甫扒了扒頭發,無奈地嘆口氣。
「……算了,我去就是了。」
西山飄來一片厚厚的雲層,兩個鐘頭以前,城西郊區下起了連綿豪雨。
吉普車以極快的速度駛向「麗莎花園」。
厲少甫握著方向盤,油門踩到底。一路上,他心浮氣躁,雖然他把它歸咎于東方綾臨時爽約,但是,不安的感覺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懊死的她,為什麼讓他心情這麼煩?
他咒了又咒,決定一找到她,就要把她罵個狗血淋頭!
到達目的地後,他飛快地跳下車,走進雨幕中。
「東方綾?」他邊走邊喊,大雨淋在他身上,轉眼間,襯衫與長褲已經濕透。
他沖進「麗莎花園」,瞄見地上有幾捆花束已經被大雨打成了殘紅,紅磚屋的大門沒有關,燈也沒有打亮。
厲少甫目光一凜,全身的肌肉都繃緊。該死的東方綾!難道她真的被梅姨料中,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心里突然重重一揪。
「東方綾,你給我出來!」他不死心的踏進屋里,搜索紅磚屋的每個角落。
厲少甫……
就在他到處搜尋的時候,一抹微弱的呼聲傳來,在陰沉沉的天氣里,顯得格外詭異。
他側耳細听,確定這不是幻覺,只不過不曉得那是人叫,還是……
「東方綾,你別想裝神弄鬼,我會找到你!」他厲聲警告道。
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喚卻未會停息。
厲少甫,你終于來了……
他搜著搜著,搜進了廚房,米白色牆上掛著的一串大蒜項鏈適時映人眼簾……大蒜,是眾所周知的驅邪聖物,便宜又好用。
他看著大蒜項鏈,屏氣凝神三秒鐘。
我等了好久,你怎麼現在才來……
他移開視線;從廚房的窗戶看出去,東方綾介紹過的鬧鬼宅邸正矗立在雨幕之中,更添陰森氣氛。
快來我這邊啊!帶我出去、帶我出去嘛……
猛鬼撩不住,似乎要出閘了!
厲少甫從牆角抓起防水手電筒,打開廚房後門,筆直朝外走去,像猛獸般利落地跨過後院。
餅不了多久,圓圓的光暈照進窟窿里,東方綾欠身進入光環中。
「東方綾,你躲在那里做什麼?」他站在窟窿旁往下瞪。
強光照出了她狼狽的樣子,長發和衣裙都被打濕、弄髒,她的小臉近乎慘白,兩手交疊在身前。
她的白色小外套里好像藏了什麼東西,只見她用雙手小心護著。
听到他的吼問,那團「東西」動呀動,赫然鑽出一個跟她一樣濕答答的小男孩……不同的是,小男孩的氣色比她紅潤,身子也較她干淨許多。
「厲少甫!」她驚喜也疲憊地喊著。
是他的錯覺嗎?東方綾見到他,似乎松了口氣,整個黯淡的臉龐都亮了起來。
「你們到底在于嘛?」他一臉凶巴巴。「體驗戰斗營,還是假扮風雨孤雛?」
「嗨!你終于找到我們了。」她答非所問,敝開寬懷的笑容。
她似乎很高興見到他!
厲少甫沒心情跟她寒暄,他一眼就看出他們陷入了困境。
手電筒照出窟窿里的窘況,附近的土壤因飽吸雨水,都往這里滲,情況很危險。
他要立刻將他們兩人帶上來,然後再罵她個痛快!
他轉開手電筒,看見一旁的長木板,暗忖這個可以幫助他們離開窟窿。
「咦?那個叔叔怎麼走掉了?」小男孩驚慌的疑問從下頭傳了上來。
「別擔心。」東方綾的嗓音雖然顫抖著,卻堅定無比。「他不會扔下我們不管,他只是在想辦法救我們上去罷了。」
厲少甫翻了翻白眼。听听她的口氣,活像她是他肚子里的一尾蛔蟲!
「真的嗎?」小男孩有些懷疑。「可是,他看起來很不高興耶!」
「當然是真的……還有,這位叔叔的臉本來就長這樣。」她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他之前才霸道咧!為了不讓我搶話講,還把我的嘴巴捂起來。」
「好過分!」小男孩幫忙出氣。
厲少甫探臉看著底下的無知「婦孺」,氣他們還敢閑磕牙。
「他看起來好像想咬人。」小男孩抬頭看一眼,又趕快縮回她懷里咬耳朵。
「我還沒有看過他咬人,他應該是不會咬人。」東方綾保證著,聲音篤定極了。「不用怕,他來了,就等于我們都安全了。」
听到她的話語,厲少甫不禁低咒幾句,不自覺地加快了救援的動作。
雨絲不斷打在他身上,像針扎似的,他扛起重重的木板往窟窿走去。
他不停地納悶著,他不是來罵東方綾的嗎?他不是亂想點把火,叫她跳火圈的嗎?為什麼現在卻任勞任怨,邊淋著雨,邊充當她的救難英雄?
還有……見鬼的!他什麼都沒說,她怎麼就知道他一定會出手救人?
千鈞一發的那刻,厲少甫及時將東方綾與小男孩帶上地面,兩個大人立刻送小男孩回家,交給那對干著急的父母。
等他們回到紅磚屋,兩人已經又濕又狼狽,站在玄關上,全身都快凍僵了。
東方綾扭開滿室華燈,希望能驅除一些寒氣,她的身子不自覺地晃了一下。
「喂!你干嘛?」厲少甫用力抓住她的手臂,瞪著她看。
「我怎麼了嗎?」她下意識地模了模頰邊。
「沒有,你站好。」他放開手,又多看了她兩眼。
記得剛剛把東方綾帶出窟窿的時候,她的臉色十分慘白,為什麼才過了一陣子,她便臉紅得不像話?
東方綾見他瞧得奇怪,不禁偷偷往大門後的雕花鏡一照。
喝!她嚇了一跳。這……這是誰啊?
長發濕漣漣地緊貼在身上,發梢還沾著泥土,一身衣裙都變得髒兮兮。
這是她嗎?天哪!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厲少甫的心里一定在想,她怎麼會邋遢成這副德行吧?
「我……我先進去洗澡。」她立刻轉過臉避開他的視線,腦際突然閃過一絲昏眩。「……對了,那邊的洗手間有淋浴設備,你可以使用。」
他沒作聲。
「還有……浴室櫥櫃里有件浴袍。」她又晃了一下。「你可以先換穿,等衣服洗干淨、烘干了再走,免得感冒。」
說畢,她便歪歪斜斜地走進房里。
厲少甫想了一下,決定听從她的提議。他先掛個電話到「安康老人台中心」去報平安,然後快手快腳地淋浴完畢,穿著浴袍,將衣服丟進洗衣機。
半晌後,東方綾一身干爽地走出房門,但是厲少甫卻發現她整張臉變得比之前更紅了。
她的眼楮很亮,同時也有些無神,像游魂似的晃來晃去。
「等等。」厲少甫叫住了她,皺眉問︰「你今天怎麼會到那個窟窿底下去?」
她的反應慢半拍。「……當然是摔進去的啊!」
「跟小男孩一起摔進去?」他有些懷疑。
「他先摔下去,然後我才跟著跌……」她偏著頭,自言自語。「也許,我該改掉穿洋裝長裙的習慣……」
什麼意思?厲少甫眼楮一眯,想像當時的情況。這女人該不會是踩到自己的裙擺,然後才跌下去的吧?天底下會有這麼笨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