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不合適,你不覺得我們的共通性很少嗎?我不懂你在想什麼,雖然我們是夫妻,但很多事你都不願意說,或許……或許我們在一起是個錯誤。」
淚水盈滿眼眶,講出這話時,她又何嘗不苦?只是,她對他很失望,也很絕望。
「不是錯誤,我從不認為這是錯誤。」他的聲音這麼苦澀,他的手微微的顫抖,透過肌膚傳給了她。
「以敬。」這樣的他讓她害怕。
他黝黑的眼里有著了然。「我知道了,這是借口,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你自己。」
「你……你說什麼?」她不懂他的意思。
在朦朧的燈光下,她和另一個男人深情相擁的樣子爬上心際,這痛苦太尖銳、太難承受,讓他的聲音也不禁高揚了起來。
「你……你心里……心里有別人了。」他費盡力氣,才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然而,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間就再也沒有可轉圜的余地了。
她大驚失色,臉色變得蒼白。
「你要說什麼?否認?」他輕笑一聲,這讓她心里一寒。「我親眼看到了,我想等你的解釋,但是,你只是回避我。我知道你和他有往來,但我裝聾作啞,我相信你會做出一個決定,我不逼你,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的選擇是什麼。」
「不是的,我剛剛已經解釋了,我和他只是朋友。」她拚命的搖頭否認。
他苦笑著搖頭。
「如果我沒看到那幅畫,也許我會相信,但是,那畫是你的心聲,是你最誠實的反映,在你的畫里,那夫妻真可怕,你要我怎麼相信你,相信你只是隨便畫的?沒有一點的意義?你把那畫放在大庭廣眾之下,昭示著你在這場婚姻里痛苦的心事,『夫妻』……哈哈,那主持人是怎麼說的?象征著兩人痛苦微妙的關系,不能分開,只能緊守著彼此。行雲,你是這麼的痛苦嗎?」
「以敬。」她大喊一聲,急切的握住他的手,心里又急又慌。「那天我是心里很煩,才會畫那幅畫的,就是我們吵架的那天,畫完後,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想把它藏起來,但是被畢老板偷走了,我好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想不到它會出現在拍賣會上,我怎麼會故意將那畫拿去拍賣會上展示呢!」
「為什麼你從不告訴我?」他的眼里飽含著她從未見過的苦楚。
她一頓,看著以敬的眸色更深了,她胸口劇烈的起伏著。「我……我那天生你的氣……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幅畫……我以為……以為我會把畫找回來的。」
「你不相信我。」他的聲音更見冷冽,雙眸森森的閃著光。「對你而言,這麼重要的一件事你卻不肯告訴我,不相信我能為你處理,不相信即使我不喜歡看到那幅畫,我也會接受你的解釋,然而,你卻徹底的否定了我!」
她顫著唇,原以為確定的理由,在他說來卻薄弱得不堪一擊,她頹然地倚在沙發上。
他的話一字字、一句句敲打著她,他的聲音有憤慨、有激動。「行雲,你讓我痛心,你問我,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這是一個好問題,我居然未曾去想過,只是不知道你在心里反復想過了多少次。」
她拚命的搖頭,長發散亂。她沒听以敬說過這些話,但是,她不要在這種情況下听他說,而該是在兩情繾綣時、該在枕畔輕語時,絕不是在這種猜忌、懷疑的時候。
「不是的,我只是著急,我生氣……」她的聲音里已有哽咽。
他輕聲的說︰「你說,我們這樣在一起有什麼意義……你怎麼能夠這麼隨便就說出這句話?我呢?我在你心里算什麼?我是你的丈夫,這個身分對你也沒有意義嗎?」
「我還是做得不夠好,做得不對,以至于你這樣隨隨便便的就否決了我、否決了這個婚姻。哼!那我們這十二年來算什麼?我甚至不是個好父親,所以連書緯都鼓勵你離婚,看來,我真的很失敗。」
「我知道自己在你眼里不是個好丈夫,即使我很努力的去做,卻還是達不到你的標準。也許,我陪你的時間真的太少了,但是,我總是想,我們還有很長的一輩子可以相處,到時我就可以彌補……」深吸口氣,他繼續說︰「現在,你已經不打算給我機會了。」
她的眼里已是蒙朧一片,她的心,深深的被他灰心絕望的表白打動,泣不成聲。
他的神色越見疲憊蒼涼。「我知道有另一個男人出現,可我忍耐的等著你選擇,很好,這就是你的答案。」
「不……不是的……」她聲音哽咽。「以敬,你听我說,我是賭氣,我不是真心的,我從沒想過要背叛你,也沒想過要背棄這個婚姻,我只是……只是著急,只是傷心,所以,我好想好想知道你的反應。」
他扯起嘴角,笑不像笑,只有苦澀。「我不會這樣試驗你,我不敢要的東西更多,所以我不敢試、不敢貪心,你,一直都是我所難以企及的。」
「以敬,」她緊緊的環住他的腰。「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好害怕。剛剛我問你,你愛我嗎?你不回答;我又問你,你知道我愛你嗎?你也不知道,所以,我真的是一時生氣了,氣你怎麼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任她抱著,任她的眼淚浸染他陶前的布料,他的手垂著,並沒有回抱她。
他嘆了口氣。今晚,他嘆了好多次氣,也許今天以前加起來的總和都比不上今天的多。
「行雲,我娶了你,就是對你承諾一生了。」
她仍靠在他胸前,低聲嗚咽著,小手緊緊的抱著他,希望能溫暖他話里的寒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沒有做錯什麼,為何要道歉,你只是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撥掉摟著他的手臂,語氣里有說不出的疲倦,彷佛心已灰、意已冷。「放開吧!我累了,你也該休息了。」
他轉身離開,還順手關上兩房相隔的門,關門的聲音雖輕,但敲在她心門上的聲響卻是又重又狠。
第七章
以敬離開後,他那又重又響的話一直在她心中環繞,她的心髒像被人狠狠的揉過似的,又痛又難受。
她縮在床上想了又想,以敬今晚說的一番話帶給她很大的沖擊。
她不怪他對她說出重話,不怪他對她冷淡,因為她真的是個自私又殘忍的女人,因為理智一時被沖昏了頭,竟然不自覺的傷他這麼深。
而且,原來他誤會了,誤會她和品禛之間的關系,他看到了餐廳里她和品禛爭執的一幕,看到品禛吻她,所以那天晚上他才會那麼反常;他也知道那天打電話來的人是誰,所以抱她的手緊得她幾乎要窒息,而今天,他看到了那幅畫。
天啊!她用手掩臉,忍不住申吟。他必然受了很大的打擊,他原就理智冷靜,不會像個被憤怒燒去理智的男人般對她大吼,只是靜靜的,等著她的解釋,而她不但沒安撫他,反而開口否決了這段婚姻。
不,她得解釋,她得說清楚,她一定要得到他的原諒!
走向兩人相隔的門,當她要擰開門把時,才發現門竟然上鎖了。她愣在當場,久久無法動彈。
結婚十二年來,只有她在生氣時才會把門鎖上,他從來沒有上鎖過,但此時,一動也不動的門的確是緊閉的。
以敬……是真的生氣了,而且這氣氣得不輕啊!她懊惱的揪緊頭發,幾次鼓起勇氣要敲門,但又頹然放下,來來回回的在地毯上踱來踱去,卻怎麼也想不出來她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