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閑適的卸下餐巾,往椅背一靠。「或許和我的心情有關吧!和你共餐是一件愉快的事。」
「有人付帳,對我而言也是件愉快的事。」她假裝沒听懂他話里更深的含義,故意幽默的帶過。
他又笑,揚起的唇看來迷人而優雅,使他古銅色的肌膚更顯溫暖。她忍不住說︰「你很愛笑。」
他挑眉。「是嗎?第一次有人這麼說。」
她肯定的點頭。「你很愛笑。」
宗品禛若有所思的說︰「其實,我並不特別愛笑,只是和你在一起很愉快,所以自然笑容就多起來了。」
她俏皮又幽默,嘴角總噙著笑,眉舒眼展,像一幅悠然的山水畫,看了讓人暢然舒服。
「那我就謝謝你的恭維了。」她輕晃著水晶杯,暈黃的燈光折射著,發出絢麗的光芒。
「說說你的丈夫,好嗎?」他的態度是閑散的,這話像漫不經心似的說出來般。
她輕吁一口氣,這個話題是安全的。
「以敬……對,你見過他的,在那個宴會里,他是一個好丈夫。」
「一句好丈夫看來是概括了一切。」語氣似揶揄、似調侃,又有半分的羨慕與嫉妒。「你們為什麼結婚?」
「我的父親很欣賞他,作主讓我嫁給他,我們就結婚了。」她微笑,說得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勉強。「很平凡、很老套的故事。」
他模糊的咕噥了一聲。
「你說說你的妻子吧!」她禮尚往來的問。
他事業有成,儒雅溫存,幽默又懂情趣,和以敬的年齡相當,這樣的男人該早有妻兒了吧!
他點起了一根煙,在煙霧的遮蔽下,他的臉顯得有些蒙朧。「我二十二歲的時候在紐約遇到她,她是個想成名的小舞者,也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一曲卡門跳起來熱情奔放,像一把燃燒的火,我為她瘋狂,三個月之後,我們就結婚了。」
「結婚時,我覺得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只要是她的願望,我都想滿足她,買房子、買游艇、買車子,去米蘭買了一車又一車的衣服,還有各種顏色的石頭,夜夜在酒吧狂歡,或者在家里辦宴會。」
听到這兒,她愣住了,高腳杯抵著唇,忘了要喝下去。
「半年後,我們離婚了。」
「為……為什麼?」
「我們個性不合、興趣不合、理念不合,唯一契合的只有身體,結婚一個月後,我們開始爭吵,小到餐具的擺設,大到政治理念不同都可以吵。」
他喟嘆,想起當年的事,還真覺得有些莫可奈何。
「我厭了,覺得一切都很乏味,像場鬧劇。有一天早晨我醒來後,突然發覺這一切都很荒謬很可笑,我叫她起床,然後跟她說『我們離婚吧』,她點了點頭,早上簽完字後,我們一起吃了早餐,她開車送我去車站。」
她听得瞠目結舌,很難相信這是真實世界發生的事情。「為什麼突然說離就離?」
「不是突然,而是早就有征兆。我們兩人說話沒交集,沒有一點的默契,我很失望,原本以為我找到此生相契的伴侶了,但和她溝通是如此的困難……」他苦笑一下,神情有些落寞。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沒想過再結婚嗎?」
他搖頭。「一次的婚姻已經讓我寒了心,若找不到心靈的伴侶,我不會再輕易的去追求一個女人。」
她沉默著,只是啜了口紅酒,驀地,她抿唇微笑。「我發現到你講故事的矛盾處了。」
他揚眉。
「你上次說在巴黎時,窮得只能看櫥窗里的面包;到紐約時,你卻能買房子、買游艇,看來已是身家富裕了,這听起來很矛盾。」
「謎底一點都不奇怪。在我的家族里只要到了十七歲,就有一筆資金可以用,我少年時脾氣很倔,堅持不用家里的錢,後來當我發現自己很善于做生意時,早就累積了揮霍不完的財富。」他自嘲道︰「顯然上帝是公平的,有了財富,婚姻卻像一場鬧劇般結束。」
她眼睫輕斂,用刀叉撥弄了一下沙拉。「人總是不能太貪心的,不是嗎?」
「我不貪心,我要的很簡單、很平凡,只是一個心靈相契相知的女于而已。」他邊說,邊定定的看著她。
她抬頭一笑。「我餓了,想要吃塊蛋糕。」
招來了侍者,等蛋糕上桌時,就見她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他又點起了一根煙,在淡淡的煙霧中,他看著這個讓他迷惑的女人。「你很聰明。」
「我兒子一向認為我很笨,謝謝你肯定我的智商。」她朝他點一下頭,淘氣的說。
他一頓。「你聰明,但不狡猾,世故又單純,你很矛盾。」
她眼波流轉,盈盈而笑。「謝謝。」
「你很善良,也很殘忍。」他繼續說出自己的感受。
吃完蛋糕,用餐巾拭了拭紅唇,她的眼光又瞟向甜點。「你相信嗎?我居然還想再吃一塊隻果派。」
「你不需要為了躲避我,這樣虐待自己的肚子。」他一言點破她的心思。
她眉一揚。「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
「你今天吃得比平常多了一倍,吃完了隻果派,你還打算吃什麼?」
聞言,她有些驚惶,今天的宗品禛有些不尋常,所以她一直努力的閃躲著他的話題,不想听到不該听,也不願听的話。
她原本還抱著一些僥幸,但從他熾熱的眼眸里,只要是一個不太笨的女人,都能讀出他的情意,她不願惹火上身,也無意揭開那層隔著兩人的紗。
「我確實吃飽了,也該走了。」她起身,抓住隨身的小包。
「別走!」他的聲音平穩,帶著令人不得不服從的力量。「坐下。」
看穿她的遲疑,他的聲音有了一些祈求。「等我說完一些話,你要走再走。」
「不,我……我真的有事,有話……下次再說。」
她轉身就走,但他更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不,你如果走了,就不會有下一次了,你不會允許有下一次的。」
「你……你放開手。」他的手像烙鐵似的,火從他的指間傳過來,熱得幾乎要燙傷人。
「是的,我承認,我很欣賞你、很喜歡你,你讓我動心。」他飛快的說,看著她面色愀變,他更加握緊了她的手腕。「不要急著否認,不要拒絕我,我從來沒這麼著急,這麼瘋狂過。」
「你……你在開玩笑。」
「我已經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了,如果不是這感覺太強烈,我不會不顧一切的說出這種話。」
她緊張的手心冒汗,努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他卻握得死緊。
「行雲……你听我說……」
「不,我不想听,我已經結婚了,我有丈夫,還有一個兒子,我……」她拚命搖頭拒絕。
「他愛你嗎?」他宛如投下了一顆炸彈,炸得她愣愣的一時回不過神。
「他……他是我丈夫……我……」
「一張紙就讓兩個人綁在一起並不公平,你為什麼不听听你心里的聲音?」他試著安撫她慌亂的心。
他低喃,十指如鐵般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臂。「你告訴我,你對我有沒有一絲絲、一點點的動心,有沒有一丁點的特別感情?」
「沒有!」她答得又急又快,卻缺乏強烈的說服力。
「說謊!」他低吼,在那對焦灼的目光中,她競無法遁逃。「如果沒有,你不會願意一次一次的赴約;如果沒有,你不會又驚又慌;如果沒有,你該告訴你丈夫,說你和一個男人約會︰如果沒有,你就該狠狠的拒絕我︰如果沒有,你為什麼急著否認?」
她的臉孔唰地變成雪白,嘴唇輕顫著。「你在怪我了?我赴約你就覺得我是在給你希望?你就覺得你有機可乘?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對你沒有特別的感覺,我若曾經給你這樣的錯覺,那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