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頭。「那真的不是我,不是就不是,我沒有必要撒謊。」
「那是不是也沒有所謂的『娛樂界大亨』?」
她沉思了一下道︰「我愛上一個人很多年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我愛他,和他的身分地位都沒有關系。」
平靜無波的話語,卻像一顆炸彈在這里炸開,同時余波震蕩到千萬個觀眾面前。
「這下子很多歌迷朋友可能要失望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女人,會愛人也希望被愛。」
「可以說說那是一個怎麼樣的男人嗎?」
她閉上眼,垂下的眼瞼在她的臉上形成一個陰影。「對我而言,他只是個我愛的男人,就這樣而已。」
平靜無波的話語,承載不了千斤萬噸的悲哀,落到地上鏗鏘作響,敲動了每個人的心。
結果卻是爆炸性的,她的誠實、坦白得到千千萬萬觀眾的認可喝采,從香港、新加坡,日本、中國,甚至于遠在美國,以及世界各國的觀眾都捎來各種鼓勵的訊息,不但平息了在她演藝生涯里面可能釀成巨變的八卦風波,還把她推上了另一個高峰。
但是,龍韶天卻是怒不可抑,而她得面對他的怒氣。
「我早就說了,要妳一概否認。」
「那又不是丟臉的事情,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我心里是這麼想,為什麼不能那麼說?」
「妳瘋了!」他的薄唇冰冷地吐出這幾個字。「妳太任性了,遲早有一天,妳的任性會害死妳。」
「我不管!我一點都不在乎當大歌星,我只知道我沒有說謊,我對我自己誠實。」她熱烈地說。
他別過頭去,剛硬的臉部線條一動也沒有動。「妳又胡鬧了。」
「為什麼你總說我胡鬧?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地看看我?」
「好,我告訴妳,妳听清楚,我不愛妳!說愛,那太可笑了!」他冷冷地說。「妳是我一手提拔出來的,是我旗下的一個歌手而已。妳是特別,但妳不听話,多得是可以取代妳的人。」
瞬間,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龍……」
「閉嘴,不準哭!」
她深吸一口氣。「龍,不要說這些傷我心的話,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要你響應,你可以繼續保持沉默。只是,不要不讓我說。當有一天我不說的時候,我就是真的死心了;現在,我只知道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她大張著手臂,眼底是一片清澈坦然。
他別過頭,回避她的視線。「妳只要唱好妳的歌就好了,妳要是再說這些話,那我們連見面都不需要了。」
「為什麼?」她不懂,為什麼這一年來他變了那麼多?為什麼當她為他達成了他的夢想,他卻越來越遙遠?雖然知道他有掙扎、有痛苦,但她確定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她懂得他的靈魂,他們是那麼地相似。
「很簡單,我不愛妳,我對妳,只是對一個商品,和妳的愛不一樣。」
漠視她泫然欲泣的目光,他轉身離開,咬著牙告訴自己的狠心是為了她好,她該學習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那小小的女孩已經佔據了他整個心?愛情不知道什麼時候滋生的,在見到她的第一眼開始,她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渴慕她,像黑暗羨慕陽光一樣。她活得率性而認真、熱情而瘋狂,而他卻連笑都拘謹;她要愛就愛得肆無忌憚,而他連愛的語言都說不出口。
她是他手中的商品,她該是永遠燦爛美麗的阿曼達--一個神秘的公主,不是一個為愛憔悴的女人,她該永遠璀璨發光。
他已經一人靜靜地呆了許久,直到窗外夜色深沉,他才霍然起身。該燒就讓她燒、讓她燒成灰燼,只剩絕望吧!因為她年輕、她勇敢;而她的勇氣向來是他所望塵莫及的。
一個月了,不知道龍又去了什麼地方。自上次爭吵後,他又消失了。他總是這樣,沒有預警地出現,要離開時也沒有說一聲。
然而,她憑直覺知道,他離她是越來越遠了。
她無意識地吐了一口煙,看著煙霧在眼前形成一團後,再慢慢地消散,剩下絲絲縷縷的白煙,再淡淡地隱去。煙嘴上是一圈淡淡的口紅,優雅地夾著香煙的手斜斜地倚在化妝台上,屋內靜謐,只有煙霧在這里輕飄著,渾然不覺有人悄無聲息地進了休息室。
啪!傳來一聲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鎂光燈閃動一下。
她眨了眨眼楮,轉頭看到經紀人杰生笑咪咪地帶著一名年輕男人走進來。他頭發隨便地扎在腦後,看來落拓、瀟灑。
「這是攝影師亞迪,這位就不用我介紹了,她是阿曼達。」
阿曼達微笑地和他點頭示意。「你好。」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敏銳地觀察她。她揚了揚眉,迎接這對直率又不讓人討厭的眼楮。
杰生接著說︰「阿曼達,他是負責妳這次寫真集的攝影師。」
寫真集?有這回事嗎?腦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來上次企畫案是怎麼決定,近日來,她總是混混沌沌的,像個被擺布的洋女圭女圭。
她配合地說道︰「這麼快就要拍了嗎?不是說要到國外拍攝嗎?要拍多久?」
「原本要到歐洲去拍的,但是……」杰生遲疑地道。
「那樣子拍出來的照片一點都沒有生命力,跟拍一個洋女圭女圭沒有什麼兩樣。」亞迪接口道。「不用去歐洲了,我要拍的是一個真實的人。」
「那你打算怎麼拍?」
「我會在妳的身邊跟著妳,我會自己選角度,妳只要當作我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指你要當個跟屁蟲?」她忍不住問道。
亞迪聞言哈哈大笑。「基本上還是有區別的。」
「噢!什麼區別?」
「我比蟲大得多,而且吃得多。」他一本正經地說。
阿曼達笑了,這幾天以來難得這樣放松地笑了。
「還有就是我這只蟲偶爾會突然要求妳做一些動作,妳配合一下就好了。」
「听來像一只害蟲。」
他揚起一個迷人的笑容。「相信我,親愛的,我絕對會是一只益蟲。」
她微仰起下巴,顯得戲謔而調皮。「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蟲蟲先生。」
「別動!」他大喊一聲,迅速地連接了兩下相機,鎂光燈連閃了兩下。她愕然地張大了眼。
「妳剛剛的表情很好。」他調整一下光圈,滿意地沖她一笑。「我們一定會合作得很好的。」
今天一天,亞迪就跟在她的身後隨著她到處去轉。他的幽默風趣,不時讓她大笑。好久了,她幾乎快忘記這樣開懷的笑了。
她累壞了。
在暈黃的燈光下,沒有卸盡的殘妝仍留在臉上,不協調的顏色留在她寫滿疲憊的臉上,有種令人心疼的單薄。已經記不起有多久沒看到她的睡姿了,桌上一片狼藉,他將半傾的酒瓶扶正。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這麼會喝酒?
好久沒看到她的睡姿,這麼不設防;以前在紐約時,她不愛化妝,總是一張素臉和輕便的衣著,才剛天亮,她就會起床去跑步,然後準備早點,笑嘻嘻地叫他起床。她總是精神十足、熱力四射的,從沒看過她這樣的疲倦。
夢中的她蹙著眉,突然繃緊了身子,夢囈似的低喊。「我會唱完的……再等我一會兒……唔……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別走……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