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大哥,我把嫂子帶回來啦!」扯著嗓子大叫,黝黑爽朗的臉龐掩不住滿滿的歡喜、滿心的雀躍之余,卻依然緊隨在低著頭以著老牛拖步之速慢慢走的縴細身影之旁。
「可回來了!這下夫妻倆終于可以好好的聚一聚了……」眯起慈祥笑眸,福嬸顯得很是安慰。
「可不是!只是以如今如影的情況,厲爺可要多擔待些,別嚇著了她才是。」若有所指的睨覷男人一記,夏元白微笑補充。
恍若未聞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閑聊,男人不發一語,一雙冷厲眼眸只是定定的凝著那低著頭慢慢走近的身影,一瞬也不瞬地凝著……
她知道有人在看她,以一種緊迫盯人,讓人毫無喘息機會的方式在看她!
莫名的,如影就是能感受到那一股像似要將人焚燒起來的灼熱視線正在凝睇著自己,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安,跟隨著俞飛的腳步慢慢的走,直到一雙藍黑緞面男鞋映入眼簾,這才終于止住步伐,可低垂的螓首卻始終不肯抬起,就這麼定定的站著。
而男人似乎想和她比耐性似的,也不開口喚人,就這樣沉默的靜立在低垂著頭的她面前,仿佛只要她不抬頭,他也可以陪她無止境的耗不去。
好……詭異的氣氛!
眼見兩人連正式見對方一面都還沒有,就能如此的僵持不下,福嬸連忙笑著打圓場。「影丫頭,你怎麼了?不抬頭看看你的夫婿嗎?」
听聞那暗藏著催促的關切嗓音,如影悄悄嘆了口氣,這才緩緩抬起清麗眼眸迎視著身前這名據說是她夫婿的男人。
然而就這麼一眼,當那如梟般猛鷙的冷峻黑眸映入眼簾的瞬間,她無法控制地渾身輕顫起來,那遺忘了的久遠記憶像似被什麼給勾動,難以言喻的驚惶與恐懼如潮水般排山倒海襲上心頭,森冷寒意往四肢百骸蔓延而去,一股莫名意念在腦海中竄起,不斷回旋……
逃!
她要逃!
逃離這個男人遠遠……遠遠的……
「影丫頭?影丫頭?你別嚇福嬸我啊……」
「大嫂,你振作啊……」
「她昏倒了!快,把她抱進屋里去……」
眼前一片黑,如影听見了村人們的慌張叫喚,也知道有人迅速抱住了她軟倒的身子,在臨要失去意識前的恍惚中,只覺一股陌生卻又熟悉的男性氣息竄入鼻間,與黑暗一起將她團團籠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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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什麼?」男人問。
「讓我走!」女子幽幽要求。
「你要什麼?」男人重復問著。
「魂夢不相依,但願兩相忘!」女子笑,笑得憔悴卻又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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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然轉醒,當發現自己滿頰斑駁淚跡時,她不懂自己在哭些什麼,只知道自己似乎作了一個很悲傷、很悲傷的夢,而夢的內容卻在她睜開眼的剎那間全部遺忘殆盡,再也不復追憶。
「你醒了?」
搖曳不定的幽暗燭光下,一道幽魅的嗓音驀地響起,讓她不由得心下一驚,正想翻身坐起之際,那道嗓音卻又以不容人違抗的氣勢低喝命令──
「躺好!」
莫名的,那嗓音像似對她有著一種制約般,如影直覺的不敢翻身坐起地又躺回床上,隨即對自己的反應感到一陣愕然……
簡直像似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印記,她竟下意識地對這道男性嗓音的任何指令有著反射性的遵從!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是怎麼了?
對自己奇怪的反應暗自驚疑不已,她悄悄偏轉螓首朝床側外看去,卻見一條背著光,讓人看不清面容的偉岸身影緩緩自椅子上起身,以著令人形容不出的驚人氣勢一步一步的來到床邊,一瞬也不瞬地沉沉凝睇。
「啊!」當那雙猛鷙的眼眸再次映入眼簾,如影不由得逸出細微驚喘,直覺就想要別開眼。
「看著我!」宛若雷電般迅速出手抓住意欲別開的臉蛋強行扳正,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當那雙盈盈欲滴的秀麗眼眸不得不正視著自己之時,男人沉聲逼問︰「告訴我,我是誰?」
「厲戎……」看著那終于顯露在燭光不得以瞧清五官的嚴厲、冷硬卻又不失英挺好看的臉龐,不知為何,莫名的倉皇與悲傷齊涌上心頭,讓她無法控制地流下斑駁清淚。「我的夫婿……」
她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就是村人口中的厲戎,她的枕邊夫婿,只是為何見了他她卻沒有絲毫的欣喜?
村人說他們是夫妻,不是嗎?
就算她喪失了記憶,忘了過往的恩愛,頂多就如其它人那般毫無印象罷了,為何卻獨對他有著深深的恐懼與悲傷?
像似滿意她的回答,冷峻男人──厲戎點了點頭,修長指月復沾染著她眼角的清淚,幽魅嗓音低沉的開口,「為何流淚?」
「我不知道……」清淚如潰堤河水般不停溢出,她抬手捂住眼眸,莫名的不想讓他瞧見自己軟弱的模樣。
沉沉的瞅凝著她,厲戎眸底閃過一抹若有所思的精芒,良久,他溫和卻堅定的移開那遮著淚眼的藕臂,在她蒙視線中輕緩地勾起一抹淡淡笑痕──
「能在我面前流淚,很好!」
「嗄?」被他的話給弄糊涂了,如影只能愣愣地瞅著他令人猜不透心思的神色,原本不停溢出的淚水也止住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懂!
就算看出她心底的疑惑,厲戎也不打算回答,當下只是靜靜的幫她拭去頰上清淚,逕自轉移話題。「餓了嗎?」
搖搖頭,如影一點胃口也沒有,不過這時總算注意到天色已經漆黑,早過了用晚飯的時刻了。
「我……我睡了多久?」輕咬粉唇,她不動聲色地悄悄避開他拭淚的指月復。
也許是早忘了兩人間的情感,她總覺得他的踫觸讓她有著強烈的排斥,甚至……甚至忍不住會膽寒發顫。
敏銳察覺到她的閃避,厲戎神色一僵,但也沒多說什麼地收回手,波瀾不興的淡聲道︰「兩個時辰了,如果你不想用飯,那就繼續休息吧!」話落,開始動手寬衣解帶。
「你、你要干什麼?」見他一副打算也上床休息的模樣,如影緊張了,慌得連忙質問。
仿佛從未見過她這種慌張失措的樣子,厲戎冷厲鷹眸閃動著興味的光彩,嘴里卻只吐出兩個字,「睡覺!」
睡覺?
和她同擠一床?
緊張的直往床後縮去,如影結結巴巴的慌叫,「我……我失去了過往……過往記憶,已經……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應該明白她的暗示吧?
「就算失去記憶,你依然是我的妻!」話落,他光果著上身上床,將已經縮到牆邊去的縴細嬌軀抓進自己懷里,以著一如過往的密合姿勢合眼安眠。
僵硬地躺在他的懷里,感受到頸後那規律的氣息,如影宛若石像般緊張得無法動彈,只能緊閉著眼期待身後的男人早點沉睡去,以便能月兌離那令她精神緊繃的胸懷。
他……應該睡了吧?
許久許久過後,不聞身後男人有任何動靜,她暗自猜測著,悄悄的、緩緩的試圖移動身軀,然而試了幾回,卻發現那橫在腰上的臂膀竟如鐵鉗般緊緊圈住自己,讓她絲毫沒有月兌逃的機會──除非將那條鐵臂的主人搖醒,而她並不想這麼做,畢竟搖醒後會不會發生更騎虎難下的事兒,誰也不能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