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一怔,玄蒼有些遲疑。
老實說,他並不輕易相信他人。就算這些日子來,南宮易表現出極大的善意,就連在知曉他是如今江湖上人人欲取項上人頭的「勾魂修羅」,也絲毫不減其熱絡,但短時問內他還是無法給予過大的信任,尤其這又事關到阿蘇的安危。
知他猶豫、多疑的心思,阿蘇不禁輕笑安撫。「蒼,我信任南宮大哥,你讓我留在這兒等你吧!」明白自己若同去,肯定會是他極大的負擔,她知道自己留在南宮府里是最好的安排。
「蒼弟,好歹我也是你義兄,能不能給點面子?」南宮易萬分悲涼,不敢置信自己的人格竟然如此不被相信。
瞧了瞧他因不被自己信任而顯得悲憤的神色,玄蒼靜默了一下,突然有種因懷疑他而升起的歉疚感。事實上,依這些天來的觀察,看得出來南宮易是真心想幫他們,只是……
「你該明白,阿蘇若留在這兒,將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淡淡提醒他們被玄極門追捕一事,可能會因而牽連到他,不過言詞中倒是顯示出不再反對阿蘇留下了,對南宮易釋放了一些些的信任感。
知道自己漸漸開始被信任,南宮易頓時笑的既斯文又無害。「蒼弟,南宮世家至今還不曾含糊過誰。」
玄極門想動他南宮易,也得先評估看看有沒有那個把握?
從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得到南宮易如此的另眼相待與真心幫助,玄蒼心境有些復雜又迷惑,但此刻他只想說一句,「謝謝!」
「謝什麼?叫聲義兄或大哥來听听,我就滿足了!」
「……」完全不想搭話接腔。
看他們唱大戲似的演出一出肝膽相照的義兄弟情,一旁無聊到想打呵欠的越原又欠人扁的插話了。「你看過那啥淚漣漣的怪花嗎?不知長啥樣,就算在眼前也不知道,你怎麼找?」
「是『淚眼凝』!」失笑地睨了枕邊人一記,任圓這才補充道︰「我爹醫書上繪有整株花卉的形貌,等會兒我描繪給你。」
「多謝!」點點頭,玄蒼遲疑了一下,終于問道︰「越夫人會在這兒作客到我回來嗎?」
不知為何,任圓微微一怔,還沒回話,越原就一臉詭笑地搖頭否決了。「我家圓兒和江南之地天生八字不合,不可能待太久的!」
玄蒼一驚,深怕尋回了花,沒她在也是無用,正欲問個詳細時,任圓倒先淡笑開口了,「玄公子,待你尋到『淚眼凝』後,帶著令夫人來我們的住處找我吧!」
輕淺一笑,讓人送來筆墨白紙繪其花形樣貌的同時,也順帶告訴他,自己和越原所居之地。
期間,還不時听到某人不滿的嘟囔。「妳那間醫堂已經人多到很不得安寧了,現下又要增加病患來打擾……」
嘟嘟囔囔中,南宮易突然一肘子拐去,滿臉沒好氣。「打鐵的,我今天才發現你真的很惹人厭!」
玄黑夜色中,城郊外的破廟內--
「怎樣?」屠艷瑤毫無耐性地喝問。自從前些天夜里受到屈辱後,不甘不被玄蒼所愛,一口惡氣凝聚胸口,遲遲無法化去,羞怒之下,她便招來分散在江南的眾多玄極門殺手,要他們日夜監視著南宮世家的動靜。
「前兩日,玄蒼離開南宮府後,便一路往西南而去,沒再回頭。」其中一名黑衣殺手據實稟告。
「只有他一人?玄蒼身邊沒有任何女子同行?」屠艷瑤急急問道。
「是的!只有他一人。」黑衣殺手肯定道,隨即又略顯遲疑。「大小姐,門主命令取下玄蒼人頭,妳又不許我們動他,這……」未言之意已極為清楚。
艷容冷笑,屠艷瑤言詞鋒利又不給人留面子。「取玄蒼人頭?憑你們的本事動得了他嗎?若行,當日便不會二十人圍殺他,卻只有五人活命回來!」
此話一出,听得黑衣殺手當下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難看至極。
冷笑數聲,不將難看臉色放在眼里,屠艷瑤揮揮手,一臉蠻橫道︰「我爹那兒我自會擔待,你們听我的話去做就沒錯了!」
「屬下……知道了!」咬牙。
「別管玄蒼究竟要上哪兒去,大家別費力去追蹤他了!你們听好,只要將南宮府中一個叫阿蘇的女子抓來,不管天涯海角,玄蒼自會主動來找我們……」
和風送爽,百鳥啼轉,雪松院的石椅上坐著一名蒼白縴弱的女子,只見她不時輕撫著手中一塊碧綠玉佩,臉上浮現款款柔情與思念之色……
唉……三天了!玄蒼動身出發已經三天了,不知他現在如何?這一路上,玄極門的人是否還在追殺他?听說苗疆之地,瘴氣、蠱毒橫行,上天保佑他不會有事才好……
正當恍惚迷蒙之際,驀地,一道細微的腳步聲自院門處輕巧傳來,將她怔忡出神的思緒拉了回來。
「南宮大哥,是你嗎?」側首淺笑輕問,分辨得出南宮易的腳步聲。
「弟妹好耳力,怎知是為兄?」溫文暢笑,南宮易很快來到她面前,挺佩服她以腳步聲就能辨人的能力。
「眼盲之人,听覺總是特別敏感,沒什麼的!」微微一笑,阿蘇覺得這沒什麼好驚奇的。「每個人行走方式皆不相同,自然會有屬于他獨特的腳步聲。就如同個性一樣,有人性情沉穩,步伐自然踏實穩重︰有人生性灑月兌,腳步就顯得輕盈靈敏,只要相處久了自然就分辨得出來了。」
聞言,南宮易不禁又笑了起來。「為兄倒沒想到腳步聲還會泄漏個性,想必蒼弟的腳步聲是又臭又硬吧?」
筆意揶揄某個不在場人士,擺明向她抱怨某人的冷臉相待。
阿蘇微愣,隨即失笑出聲,也不知該說是或不是,只好淡笑不語地撫著手中碧綠玉佩,心中的相思之情又悄悄升起。
察覺細微動作,南宮易下意識地垂眸朝她的雙手瞧去,待那碧綠玉佩映入眼底時,他心下猛然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弟妹,妳手中玉佩可否借我一瞧?」嗓音干澀又急促,與平日斯文爾雅的語調有著極大的差異。
「啊?」被他的急迫嚇了一跳,阿蘇微微一怔,心下有些納悶,但也沒拒絕。「當然!」奇怪!南宮大哥似乎有些不對勁,究竟怎麼回事?
雖感怪異,她還是將碧綠玉佩遞了出去。
接過玉佩定楮細瞧,一見那相同的色澤紋路、樣式與雕工,南宮易霎時眼眶一熱,渾身輕顫不已,待顫巍巍將玉佩翻面,那雕鏤在背面中央的一個「蒼」字,幾乎讓他被狂喜給擊倒,久久無法出聲。
「南宮大哥?」看下到他奇怪反應,阿蘇一臉茫然地疑惑叫喚。南宮大哥怎麼將玉佩借去看就不出聲呢?到底他是怎麼了?
「弟妹……」被喚回神,強忍著激動心緒,南宮易將玉佩交還給她,探問的語氣極為不穩。「妳……妳怎會有這塊玉佩?」
擁有這塊玉佩的人,不該是個女的!而玄蒼的名字中剛好有個「蒼」字,呵……應該也不是個巧合啊!
「這玉佩啊……」阿蘇將玉佩掛回自己頸項上,笑得極為迷蒙。「是玄蒼給我的。」
思緒恍惚地回憶起洞房花燭夜那晚,纏綿過後的溫存時,突如其來的一陣冰涼驀地貼上了她的酥胸,低柔的嗓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阿蘇,我向來不重視身邊的東西,只有這塊玉佩從小就戴在身上,伴我成長至今。如今,我將它送給妳,當我不在妳身邊時,讓它替我陪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