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這戒慎恐懼的模樣,舒仲發噱笑問︰「怎麼?地上有銅錢嗎?」輕松自在的語調好像根本沒事發生般。
啊!好熟悉的問話!不就是兩人第一次上街時,他取笑、調侃她的話語嗎?驚訝、迅速地抬頭望他一眼,卻見他身著單衣、整整齊齊地安坐靠在床頭,以深沉不見底的黑眸笑瞅著她。
爆素心粉頰再次迅速泛紅,飛快地低下頭,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只好低聲喃道︰「這、這早膳,舒掌櫃你快些吃吧……我、我還有事先走……」話還沒說完,將食盤塞給他就想逃。
「慢著!」飛快攫住細致藕臂將她拉回,舒仲故意道︰「我沒胃口了,你將東西端走吧!」
「沒胃口?」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走再也沒心思害羞,宮素心緊張問道︰「高燒還沒褪嗎?」知道病人向來沒食欲,探手往他額間輕觸,透過手心傳來的溫度果然依舊滾燙。「哎呀!都怪管大廚他們那般戲弄你,這會兒可不又著涼了!」她叨叨絮絮念著,直怪那三人做啥捉弄一個病人。
听著她的叨念,舒仲閉上眼微微一笑。呵呵……她的小手冰冰涼涼的,舒服極了……
「舒掌櫃……舒掌櫃……」
「啊!什麼?」恍恍惚惚睜開眼,一張略顯擔憂的小臉瞬間填滿視線。
爆素心瞧他似乎精神有些委靡,不安地建議道︰「我看還是再請大夫來看看吧!」
「不用了!」搖頭拒絕,他可不想大夫再來開些苦死人的藥方逼他喝下。「我休息些時間就好了。」
看他一臉堅持,又思及他對苦藥汁的厭惡,宮素心大概可以猜出他為何拒絕,心中不由得好氣又好笑,卻也只能依了他。
「好吧!但這些食膳你一定得吃才行。」人是鐵、飯是鋼,沒吃些東西補充體力,病怎會好呢?
眸底閃過一抹狡獪,舒仲微笑應和。「好啊!不過我沒力氣了,你喂我?」
沒力氣?怎麼方才他拉她時,力道可足得很?懷疑瞅凝著他,宮素心卻沒那個膽質問。
筆作可憐樣,舒仲也不說話,只是無辜回視,那模樣還真有幾分病西施的神態。
暗暗嘆氣,端起食盤,她認命了。「我喂你吧!」
舀起一匙粥往他嘴里送,舒仲也毫不客氣地張口吞下,黑眸卻漾著笑意,直勾勾盯著她臉兒細瞧,那眼神熾熱得會炙人。
只顧著專心喂食,宮素心並無注意到他灼烈視線,直到舒仲蒲扇大掌撫上她粉頰上的胎記,她才驚得往後一縮,月兌離了他的掌握,卻也在他修長指尖上殘余些許青黑色細粉。
「舒、舒掌櫃,你做什麼?」深恐被揭穿啥秘密般,她蹦跳起來離得他遠遠的,十指忙不迭地梳撫發絲遮住臉上胎記,語調中有著顯而易見的顫音。
丙然!她臉上那胎記是假的!舒仲挑眉微笑,證實了心中之惑。
罷剛兩人如此近距離面對面下,他細細端倪她秀麗臉龐後,突然發現她頰上胎記不似人家天生自深層肌膚透出來那般自然,反倒像是以極其細致粉末涂蓋上去,就像姑娘家抹粉點紅那般,只可惜別人是為愛美而裝扮,她卻是為了呈丑而涂抹。
老實說她丑妝化得極好,雖然她平日總是低著頭不讓人瞧見自己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但和眾人朝夕相處這麼長的日子,還能將大伙兒瞞得一點懷疑也沒有算是厲害了。今日若非有機會在如此近距離下觀察入微,又若非自己突破男女之防出手踫觸,那麼相信這個秘密還能繼續保持下去。
搓揉著指尖細粉,黝黑眸光若有所思,他淡笑著不答反問︰「素心妮子,這是為什麼?」
他發現了!粉唇霎時間蒼白如雪,宮素心默然靜立好久、好久,久到舒仲以為她不願回答,正想說些什麼時,她卻突然緩緩抬起螓首,怔怔凝望著他。
「我……我有苦衷……」朦朧含煙的兩汪秋水浮上幾許悲哀。「很、很抱歉欺騙了大家……舒……舒掌櫃,你要……要我走嗎?」她知道像她這樣一個來路不明又說謊的人,任何人都不會接受的。
想到這里,她就覺得心痛而難過。她是真的喜歡這兒的人、這兒的一切,在飯館的這段日子是她生命中少數開心的時刻,她是真不舍啊!再說離開了這兒,她孤身一人,天涯茫茫的又該往何處去?
這丫頭想哪兒去了?他有說要趕她走嗎?怎麼一臉愁雲慘澹呢?舒仲忍俊不禁,不由得笑罵。「我有說要你走嗎?小腦袋瓜別胡思亂想,當心打結錯亂。」
「啊!我、我不用離開?」她瞠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小臉瞬間亮了起來,散發著美麗光彩。
這個問題實在沒回答的價值!舒仲斯文淡笑,招手要她過來。「擰條濕布巾給我。」
「嗯。」滿心歡喜下,她迅速擰了條濕布巾來到床榻邊給他,也沒心思細究他究竟要做啥?直到他接過布巾也有了動作,她才驚叫︰「啊——舒掌櫃,別……別擦掉啊……我不想讓別人瞧見……」死命捂著胎記之處,怎麼也不讓他抹掉。
「放心!」拉下細瘦掌心,露出被細粉遮蓋的粉頰,輕緩的嗓音有著迷惑人心的魔力。「我不是別人。」話落,手上的濕巾便以極為輕柔的力道擦抹著。
醉人的低沉男音像會催眠人般,宮素心不由得凝目瞅睇床榻上的男人,卻發現自己跌入了兩潭深不可測的黑水中,任由被吞噬再也無力掙扎。
沉靜中四目相交糾纏,沒人出聲破壞這片寧靜,四周氛圍顯得曖昧而親昵……
像是以畢生最認真神聖的態度執行這項工作,舒仲對待珍寶般細心撫拭五官秀致的小巧臉蛋,直到滿意了才以大功告成的得意口吻朗笑。「瞧,多美!」
這會兒宮素心才大夢初醒地模著自己臉頰,果然那精心繪制的胎記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認識這些日子以來,此時此刻舒仲才算是真正見識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雖然早能由那精巧五官猜測出她本來面目應該不差,可以預測出是個美人兒,但當潔白素顏展露無遺時,他還是不免贊嘆而震懾,甚至可以說天下少有姑娘的容貌能勝過她,就連金陵花魁李紅月亦及不上她的秀麗豐姿。
原來一塊佔據了大半面容的胎記,竟會讓人對美丑有如此巨大差異看法!舒仲暗忖失笑。虧當日在街心,李紅月還譏笑她丑怪,若讓她知曉她連素心丫頭的一半姿容都不及,怕不當場氣得張牙舞爪、失了花魁風範?
「舒掌櫃?」宮素心小聲呼喚,覺得他好像有點失神。
倏然回神,舒仲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喃喃自語。「看來我以後得小心點了。」
小心?小心什麼?舒掌櫃怎會莫名其妙蹦出這句話來?宮素心滿月復疑問,正待啟唇相問,卻愕然發覺一團黑影罩來,還來不及反應,兩瓣粉唇又被攫住……
此次不再像先前那般輕柔啄吻,而是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著她的唇,汲取艷紅小嘴里的甘甜花蜜,糾纏著可愛而無措的丁香小舌……
轟!爆素心只覺一陣熱氣上涌,全身無力癱軟在床榻上,洶涌而驚人的狂潮將她陷入舒仲所引起的風暴漩渦中,再也無法思考……
良久,終于饜足的舒仲才依依不舍地離開氣喘吁吁的她,視線依然留戀在被吻得紅艷欲滴、十足誘人的朱唇上。
舒掌櫃怎麼可以又吻她呢?水眸尚帶著一絲迷蒙,宮素心努力想找回飛散的理智,既羞赧又困惑地沉靜了好一會兒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