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何時失蹤的?」陰沉的嗓音正努力壓抑勃發怒氣,他知道此時不是發脾氣的時候。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期待有人自動站出來發言,回答主子的問題。可惜等了老半天,大伙兒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沒人站出來。
「好!很好!」宮昊天冷笑,看來他是養出一堆廢物來著。「連話都不敢回了,我要你們何用?」
眾人慚愧地縮緊脖子,垂首不敢言語,就怕對上他寒冰似的冷酷眼神。其實大伙兒根本不懂平日溫柔沉靜、不曾有過任何月兌軌舉動的小姐,為何在北上返家的途中失去蹤影,根本沒任何徵兆啊!
清楚再怎麼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宮昊天黝黑眼眸轉向發著抖、躲在一旁的丫鬟中的綠衣婢女。「小翠,你過來!」音調冷得讓人發寒。
砰!
只見清秀的綠衣婢女小翠嚇得雙膝一軟,砰然跪倒在地上,一路爬到他面前,哭得花容失色。「……嗚……少爺……我……我……」可憐!她已怕得說不出話來了。
「哭什麼?」宮昊天斥道。「你是小姐身邊的丫鬟,小姐到哪里去你應該最是清楚!你說,小姐去了哪兒了?」
「奴……奴婢不知啊……」嗚……就知道少爺一定會問到她頭上來,可她是真不知啊!
「胡說!」宮昊天拍桌喝罵。「你伺候小姐多年,小姐心思你最是清楚了,再說臨行前,我還特地交代你要看好小姐,如今你敢跟我說不知道?我宮家養你作啥?來人啊!把她拉出去賣到妓院去!」
「少、少爺,饒命啊……」小翠登時嚇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求饒。她從小便被爹爹親賣到宮府,終身為宮家的奴婢,如今就算主子要把她許配給家奴小廝或賣到妓院,她都無法反抗啊!
見她下場這般淒慘,眾多下人也不敢上前為她說話,只有在心底祈求下一個倒楣鬼不是自己。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沒人有那般大的面子可以讓少爺饒人,整個官府的人都清楚,唯一能使宮昊天在盛怒下迅速轉怒為喜的人,就只有小姐了。只要是她的話,宮昊天沒有不听的,所以平日大伙兒犯錯或有事相求找她準沒錯。但如今能救小翠的人卻是那個莫名其妙失蹤、導致宮昊天大發雷霆的罪魁禍首,這下小翠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眾人心中暗忖,不由得投給她同情的目光。
「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哀求哭叫聲不曾間斷。
「饒命?」宮昊天狠厲道。「要我饒了你可以,說!小姐到底上哪兒去了?」不相信這般威嚇,她還不乖乖地吐實。
「少爺,奴婢真的不知啊!」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嗚咽道出與小姐最後相處的情形。「半個月前,咱們一行人與住金陵城的姑女乃女乃道別,一路往洛陽而來,那天晚上夜宿客棧,小姐她早早就熄燈睡了,奴婢不敢去吵醒她,便也回房睡下,誰知隔天清早奴婢準備服侍小姐梳洗時,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失蹤不見了。
「當下大伙兒亂成一團,護院們便決定由他們留下尋人,而我們則先回來向少爺您稟報告這事兒。」嗚……護院們好奸詐,知道回來一定會承受少爺的怒氣,卻叫他們先回來挨罵,自己卻遠在天邊逃過一劫。早知道她也要留下來找人,就算再怎麼辛苦也比被少爺那兩顆無情、寒冰也似的眼珠子瞪得發抖好過。
聞言,宮昊天心下一凜,沒想到妹子失蹤已達半個月,心下更是焦慮難安。「護院們可有傳回好消息?」可惡!妹子是他心中的一塊寶啊,絕不容許出了半點差錯!
悄然無聲,眾人連口大氣都不敢喘,可見是沒啥消息傳回來。廳內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皆可聞,氣氛凝重得足以壓死人。
哼!一群廢物!
緩緩凝睇跪了一地的奴僕,宮昊天殘笑。「你們最好祈禱小姐安全回來,否則就等著領罰吧!」
冷酷音調方落,他猛然旋身,強抑怒氣地往內室行去,留下一群跪地發抖、祈求小姐快快出現的奴僕們。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銀白月光透過窗欞迤邐灑落,燭台上火燭燒燃,灼灼火光將斜倚在床榻邊打著瞌睡的嬌小人兒,映照出一圈朦朧的神秘光暈,就連娟秀臉蛋上的青黑胎記,也變得模糊、不真切了……
緩慢而沉重地睜開眼皮,舒仲呆滯盯著熟悉的床頂花色好一會兒,意識這才慢慢地清晰過來,嘴角亦泛起苦笑。
他記起自己發了高燒,然後又被那三個麻煩精惹得怒焰高張,接著眼前一黑便啥也不知了,等再次睜開眼已是在自個兒床上。唉!想也甭想,他肯定是在眾目睽睽下像個姑娘家般昏倒了。喝!這下可好,不知那三個家伙要怎地笑話他?哼!肯定不會有啥好話就對了。
說起來也該怪自己,明知自己是那種常年不生病,可一旦發起病來便來勢洶洶、驚天動地,不拖個大半月是不會好的體質,卻還是疏于照顧自個兒,身體累積了太久的疲累,如今竟只因夜晚忘了蓋被便感染風寒而倒下,說出去都覺得丟臉!
思緒紛亂飛掠過昏沉的腦袋,正覺口干舌燥想起身下床倒杯茶,頭一偏,這才驚訝發現床沿邊斜靠著的縴瘦嬌軀。凝目細瞧,不是宮素心還會是誰,細白小手還抓著一條擰吧的濕巾呢!
下意識抬手往上一模,果然發燙的額際覆了條濕巾,俊目再往旁輕掃,一盆清水安置在床榻旁的小矮幾上,當下心中了然。看來這沉默少語的女子照顧他一整夜了,如今大概累極,忍不住打起盹兒來。
細細凝睇她隱約帶著疲色的睡顏,一股暖流悄悄滑過舒仲心田,內心興起莫名的激蕩……
自師父去世後,已經許久不曾領受過這種被人細心照料的關懷,還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種滋味有多美好,沒想到如今一病醒來發現有人守在身邊,這才驚訝地發覺,原來自己一直不曾忘懷這種感動。
怔忡了會兒,他才回神便不自覺地皺起兩道俊朗劍眉……
雖說現下是盛夏,可夜里還是涼意襲人啊!怎地她這般不愛惜自己身體?瞪著衣衫單薄的人兒,他有點惱怒。
輕悄悄下床找來自己的長衫,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可就算動作再怎麼輕巧,還是驚醒了淺眠的宮素心。
「唔……舒、舒掌櫃,你怎麼下床了!」倏然驚醒,映入眸底的竟是他泛著高燒熾紅的臉龐,宮素心忙著想將他扶回床榻上好生躺著。可才站起身,披在身上的青色長衫便飄然落地。
啊!他是怕她受寒,特意下床找來長衫為她披上!心思細膩的宮素心立即想通他未曾言語、舉止下的體貼,默默地拾起長衫摺疊放好,低垂的臉蛋有抹淺淡的羞紅……
唉!太丟臉了!要照顧人的人怎反而被病人照料,實在太不中用了。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自我厭惡的時候,還是舒掌櫃的身體比較重要。
「舒掌櫃,你還病著呢!快躺回床上歇息才是。」擺月兌自我嫌惡的情緒,宮素心急忙忙將人攙回床榻上。
大抵也真覺得自己體力未復,身體尚虛,舒仲並未拒絕回到床上,只是才剛倚著床頭坐躺好,便見她端來一碗墨黑色可怕的湯藥,柔女敕嗓音緊隨響起。
「大夫來瞧過了,他說你得了風寒,只要服下幾帖藥、多休息便可早日好轉。來,這碗藥還溫著,你快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