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到似乎太過安靜了,南宸顥反而覺得奇怪,她向來嘰嘰喳喳,非要煩死人的,不是嗎?
「芽兒,你怎麼了?」抬起頭,他停下抄寫不停的毫筆認真問道。
「我……」瞄了眼托盤上的兩碗參茶,她突然微笑道︰「沒什麼!方才人家太無聊了,便去廚房里熬了些參茶,想說送一碗來給顥哥哥你嘗嘗味道,看芽兒的手藝好不好。」
「原來是這樣。」南宸顥心想她知自己茹素,應該不會加肉味在里頭,不疑有他就伸手端碗。
「這碗給你吧!」手腳俐落地將描繪紅花瓷碗送到他手上,自己則端起繪制綠草瓷碗輕啜著,不時還垂眼偷覷他。
沒她那麼多鬼心眼,南宸顥溫和地喝口參茶——
「嘔……咳咳……」幾乎是立即反應,茶才入口,一股葷腥味擴散嘴里,連濃重的參味也掩蓋不了,他痛苦地嘔吐連連,劇烈的程度似乎要把胃也給嘔出來。
「顥哥哥,你怎樣了?」月芽兒駭著了,忙扶著為他拍背順氣。
「……你……嘔……」才要說話,口中的腥臭味又讓他一陣乾嘔,臉色蒼白可怕。
「你、你先喝下這杯參茶漱漱口吧!」瞧他難過痛苦,月芽兒登時杏眼含淚,忙端來自己喝的那杯給他。
誰知南宸顥竟一改平日好情好性,憤然推開她,質問道︰「那……那茶里你加……加了些什麼……」
「你放心……這杯沒加……雞湯……你可以安心喝下……」好、心虛的語氣。
原來紅瓷碗中盛的是她自己要喝,以人參、雞肉一起下去熬的參湯,而綠瓷碗才是完完全全「無污染」的純參茶,是要給他喝的,可是臨到最後,她卻改變主意,故意要他破葷戒。
話中意思豈不表示自己方才喝下的……難怪!難怪那葷腥味讓他無法接受,單僅一口就難受成這般。
二十年來不曾沾染過葷腥,沒想到竟如此輕易給破壞,她怎可以如此做?他不沾葷的習性,她應該明白才是,為何故意……過分!太過分!
自己平靜清修,一無煩惱的修佛生活,她又為何偏偏來侵擾、攪亂一池湖水,害得他心魂不定,煩躁異常……
連日來受她大膽,親昵的言詞舉動而不穩、煩懣的心緒因找不到令心情平和的方法而壓抑良久,如今終於潰堤爆發,一古腦兒將所有錯都怪罪到她身上。
「你……你為何偏要來纏我煩我,與我作對?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南宸顥憤怒質問,語氣爆烈。這可能是他這一生以來,首次脾氣失去控制。
「我……我……」說不出口自己是因為害怕他浸婬佛理太久,終會出家為僧,是以才想從日常生活中慢慢改變他的習性,將他拉離出家修佛的道路。
看她支吾其詞,南宸顥怒火更熾。「從初見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像妖精似的蠱惑我、誘惑我,成為我修行路上最大魔障,壞我各項戒律,如今又讓我破葷戒,改日是不是要害得我破殺戒?」
罷開始,月芽兒還心虛內疚不已,可听到後來他說什麼妖精、魔障的,她可不服了,甚至還越听越火。
「顥哥哥,你這麼說不對喔!」火氣全開駁斥︰「如果你認為我蠱惑了你,那是不是該反省自己心意不堅、六根不淨,心魔孳生而無法割舍紅塵情緣,若真如此,那你就沒資格剃度出家當和尚。」喘了口氣,她又為自己辯駁︰「再說只是沾了點葷而已,你不是馬上吐出來了嗎?還氣什麼呢?」真搞不懂,只是混了點雞湯而已,他作啥如此介意?不過這頑固男人舌頭還真利,沾了點就馬上嘗出不對勁。
「你……」沒她伶牙俐齒,南宸顥心底明白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因而被堵得無話可回,可是關於混了葷味的參茶,他還是異常憤怒。「什麼沾了點葷而已,佛家有言,不可殺生茹葷,難道你不明白?」
「茹葷如何,不茹葷又如何?」這件事她確實是錯了,可還是死鴨子嘴硬。
「難道你不清楚茹葷等於殺生嗎?吃雞、吃鴨、吃魚、吃肉都是要宰殺生命,雖說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可若非有人吃,就不會有人宰殺買賣,這道理你懂嗎?今日你讓我沾葷破戒等於是我親手殺生一樣!我不求旁人與我同樣茹素,但這分原則我很堅持。」
「茹素是珍惜生命,茹葷就罪大噁極宰殺生命嗎?笑死人了!」月芽兒冷笑,另有一番不同見解。「難道花草植物沒生命?顥哥哥你每日三餐碗里的蔬菜果葉也是農人硬生生從田里拔起。難不成會跑會叫會哀嚎的才叫有生命靈性,不會跑不會叫的就沒有?佛家說眾生平等,試問平等在哪里?」
呃……好犀利的詰問!飽擊得他毫無招架能力。
南宸顥從未听過這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欲反駁又找不著論點,而且她這歪理確實也值得深思,但面子拉不下來,再說害他破葷戒本就不對,因此他還是沉著臉。
「反正我說不過你,但你不對就是不對……」
「好!是我不對,我把東西收走,行了吧?」奮力推開他,鼓著腮幫子氣呼呼收回瓷碗,只听「砰」地巨響,逕自甩門消失。
當真是做錯事的人比被害人還凶呢!
南宸顥又氣又怒,甩袖轉回桌案前繼續抄佛經,但心緒是再怎樣也平靜不了了……
***
哼!氣死人了!茹素了不起嗎?她天天吃雞啊肉啊的,還不是活到這麼大!也沒人指責她滿身罪孽啊!笨顥哥哥,臭顥哥哥,再也不理你了!
可噁!越想越氣!找伯母告狀去!
月芽兒怒火高漲朝古雲娘房里狂飆而去,一路上眾家奴婢見她臉上明白寫著「別惹我」三個大字,紛紛閃人避風頭,深恐自己遭了無妄之災。
可能生氣走得快,抑或是沒人敢擋她去路的關系,總之不一會兒工夫,她就來到古雲娘房里了。
「芽兒,你來得正巧,桌上有些姑娘家愛吃的瓜果糕點,來嘗嘗。」一見來人,古雲娘高興的直招手要她陪著坐在身邊。
與先前相較,如今被人如此熱烈歡迎,她當然開心了,一就往床沿邊落坐,信手便把起脈來。
「伯母,您今天精神可還好?」
「還不就老樣子。」順口回答,笑眯眯對銀杏揚聲道︰「銀杏,快揀些芽兒愛吃的桂花糕、千層酥來啊!」
「正拿著呢!」以銀筷夾著糕點的銀杏笑應著。
被人寵愛照顧著,月芽兒除了窩心還不忘甜言蜜語。「伯母,您待我真好,就像我娘一樣。」
捧來糕點給她大快朵頤,銀杏取笑︰「夫人把你當未來兒媳婦寵呢。」
「對了!今天怎不見顥兒,你不都和他黏在一起的嗎?」怪了!今兒個怎只見月芽兒一個人呢?古雲娘感到迷惑。
才吃得高興呢,就听提起他,月芽兒俏臉一沉,不甚開心道︰「別跟我提起他,笨蛋臭顥哥哥!」
喲!罵成這樣?可見是斗嘴了。古雲娘與銀杏好笑地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吵架了?」
「才沒!」埋頭猛吃,死不承認。
「說嘛!若是顥兒不對,我罵他替你出氣去。」好說歹說就是要引她開口。
解決完一盤精致糕點,她笑著拍拍肚皮。「人家肚子餓了。」
「那不正好留下來陪伯母我用午飯。」才想嘯天一大早出門,自己一人用飯多無聊,這會兒老天不就送了個小開心果陪她。
「好啊好啊!」歡叫拍手,開心不已。古雲娘用的餐點可都是南嘯天特別要人精心調制,滋生補氣對身體大有益處的好料,能來騙吃騙喝還順便透露口風告告狀,她當然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