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齊家的小廝進去通報了之後,過了一會兒,藍綾便迎了出來,她已換回女子裝束,服素縞而立,整個人顯得幽靜而淡雅。
但魏仙兒卻沒錯過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容光煥發,她整個人兒的體態雖不見豐腴,但卻著實比之前更美上了幾分。
這和她服喪應有的慘狀大相徑庭啊!
難不成……她不安地眯起眼。
「我的好妹子啊!希望你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眼前最要緊的就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可別累著了自己。」她刻意裝出的和善,實是在為後頭鋪路。
「多謝仙兒姊姊關心,近采心情已平穩許多。」藍綾頷首為禮。
這魏仙兒突然到訪教她措手不及,昨日和季揚飛的幾番激情烈愛,讓她一早到現在都還覺得身子疲累,于是便在房里一直待到了剛剛。
想到了昨晚……她的粉頰不自禁又羞紅了。
魏仙兒見她突然產生的嬌羞模樣。心中已有幾分知情,她強壓心中的憤恨,佯裝關切地探問︰「揚飛有沒有采探望你?」
「昨兒個他來過了。」藍綾老老實實的回答,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刻意隱瞞些什麼了。
她和季揚飛的感情,如今已是她的所有,她不願再逃避。
「是嗎?那就好了。」魏仙兒故意松了一口氣,繼續接著說︰「這幾日,他帶我到城外的別莊度假,沒想到才一回來,便听到了你發生的事,我還趕緊催促他別管莊里的生意,先來探視你才是。」
度假?藍綾的腦中轟然一響,身子搖搖欲墜。
為什麼他們的說法有如此大的出入?他不是說是出城處理生意上的事?
這和度假是完全八竿子打不在一起的兩件事,到底是誰在說謊?
「你和季兄去度假?」她存疑地重復了魏仙兒的話,沒想到自己對揚飛才剛建立起的信心,又在這一刻潰決。
魏仙兒細細審視藍綾倏地慘白的面容,知道自己走對了這一步棋,她接下去又流露出幸福的容顏說︰「我想,也該是讓你分享我們喜悅的時候了。」
「喜悅?」藍綾不明就里,睜大眼詢問著她。
「我懷了揚飛的孩子,這回到城外度假,就是他體貼為我設想的。」
魏仙兒甜孜孜地訴說著她的幸福,然而這些話卻像是酷刑般,一句句鞭笞著藍縷的心。
她的腦中頓時空白一片。
難道他……自始至終都在玩弄她?
「是嗎?那可要恭喜你了。」她虛弱地道出祝福。
昨晚,她還自私的渴望能一輩子獨佔季揚飛,沒想到才經過了一個晚上,她便連做夢的余地都沒有了。
她忽然感覺到一股暈眩,知覺一瞬間停擺。
「仙兒姊姊,我——」話還沒說完,冷汗竟涔涔地沿著額際漫流下來,她驀地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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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綾,藍綾。」
她發現有人急切地輕喚著她,這個人到底是誰?
可她在這好舒服,暖暖的,讓她不想去睜開眼楮,她好害怕醒來,又會受到好深好深的傷害。
黑暗的眼前忽然出現季揚飛的身影,他朝她揚起雙臂,要她到他的懷里去。
怎麼辦?可是他已經有魏仙兒了。
但她無法拒絕他的笑容,她是用她的生命在愛著他啊!
突然,他的身旁又出現了魏仙兒,她肚里懷著他的孩子,還一面親呢地挽著他笑。
她狂亂地搖著頭,無法接受他倆的濃情蜜意。
她好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不——」她狂喊,滿身是汗地坐起,才發現坐在她身旁的是魏仙兒,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客房之中。
「我怎麼了?」她虛弱地問,額上還傳來輕微的暈眩。
她只記得自己和魏仙兒在後花園聊著天,後來發生的事都記不得了。
「方才你在後花園暈倒了,我已請大夫替你診治過,他說你的脈象太亂,情緒起伏不定,需要多調養才是。」魏仙兒一邊回答她,一邊端上一杯熱茶要讓她暖身子。
「多謝仙兒姊姊。」藍綾勉強支撐起還搖搖欲墜的身子要下床拜謝,卻讓魏仙兒阻止。
「別跟我那麼客氣。」
「可是……」
「別可是這可是那了,你和揚飛是拜把的,那以後我們可就是親戚了,哪還在乎這麼多禮節,你說是不是?」魏仙兒柔聲的解釋著,那笑容里的幸福太過刺眼,灼傷了她。
「是啊……只是拜把的……」她喃喃地念著。
她還以為他是有一點愛他的。
沒想到竟全都是自己在一廂情願。他從來沒想過要和她廝守到老吧!否則,在他們之間不會有另一個女子,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
「你什麼時候知道懷了季兄的孩子?」明知多問只會多心傷,但她還是想厘清到底他有沒有一點在乎過她?
「在住進季家之前,我都有小心的喝著藥湯,不讓自己懷孕,但自從揚飛幫我贖身以後,我就打定主意順其自然,要替他生下個孩子。」
魏仙兒編派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殘忍地,一刀一刀劃破了藍綾的心。
鮮血,不停汩汩的流淌……
這樣子說來,他早就和魏仙兒先有夫妻之實了,而她,卻傻傻地將自己獻給了他。
好痛——
心像開個缺口似的空蕩蕩。
承認自己傻比承認他從沒愛過自己來得容易的多。
她閉上眼瞼,幾近嘆息。
如果說她和季揚飛這樣的相知相許,換來的卻是這樣殘酷的結局,那世上還有什麼樣的愛情值得她去相信?
「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藍綾強抑淚水,堅強地說道。「季兄一定很高興吧!」
「是啊!最近他每個晚上都還精力旺盛的——」魏仙兒裝作紅著臉說不下去,她背轉過身子拿絲帕遮住自己的嬌羞,故意讓她誤會。
藍綾兀自盯著魏仙兒的背影,只是茫然。
往後的日子該怎麼辦呢?
她已經無家可歸,這世上她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了,如今,連她所愛的人都要舍她而去……
千愁萬緒糾纏在心頭,讓她.一時又覺得氣悶,張大口急急地喘息起來。
「你怎麼了?」魏仙兒發現到她的不適,連忙坐到她的身邊輕撫她的背,順一順她的氣。
「我想休息一下就會沒事了吧。」為了讓魏仙兒安心,她如此說。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怕,這心病再也沒藥可醫了。
魏仙兒點點頭,盯視著她良久,忽然無奈地開口說︰「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什麼事?」藍絞六神無主地抬起她空茫的眼,問著。
經過方才那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她相信自己的心髒已經夠堅強到迎接任何的變數。
魏仙兒面有難色的,艱難地吐出︰「我想,我知道殺害你全家的凶手是誰?」
藍絞一听,顧不得身上的不適,猛地坐起,她緊抓住魏仙兒的肩膀,瞪大眼楮急問︰「快告訴我,是誰?」
魏仙兒這話猶如黑暗中的曙光,讓原本了無生氣的她復仇一下子熊熊燃起。
「你先別緊張!我也還不是挺確定。」
「不,只要有任何蛛絲馬跡,我都不會放過。」她信誓旦旦,眼中張狂的復仇之火一刻也不曾止歇。
「前不久,我行經季龍海的房門口時,曾偷听到他和某人在房中計劃著什麼,言談中我記得他曾提到藍家、還有生意上的競爭什麼的,沒多久後,便發生了這令人遺憾的事了。」
魏仙兒一口氣說完,目不轉楮地盯著藍綾,沒放過她的任何一個表情。
藍綾心中震驚萬分,忽然知道殺父凶手是誰,竟讓她一時之間連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