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件事要解決,只有從尋尋這邊下手……
次日一大早,尋尋如常地送以軒去學校。
回到家後,婉清已經端坐在客廳等著她。
「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今天想去哪兒嗎?」尋尋微笑地和她打招呼。
「你以為我還睡得著嗎?」婉清不悅地瞪她一眼。
那一眼讓尋尋心驚膽顫,婉清的話分明大有來頭,而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件……
懊來的總是要來的。她黯然想著。在婉清對面坐下,一副待審的模樣。或者犯人只能站著……
「昨天夜里,我听見以軒進了你房間。」
「他,他只是……」只是怎樣?去向他的阿姨道晚安?「他只是忽然想到要提醒我今天要早起送他去學校,只談了幾分鐘。」這個藉口很合理。
「是嗎?」婉清冷笑著,「你們兩個當我又瞎又聾嗎?尋尋你真對得起我!以軒才幾歲?你居然勾引他!你就這麼寂寞難耐、饑下擇食?對一個小孩都下得了手?」婉清氣得口不擇言,話說得一句比一句難听。
「我……我沒有……」尋尋無力地辯解,眼淚再也無法克制地滑了下來。她等了他一輩子,為什麼等到的卻是這麼年輕的他!這不是她的錯啊!
那又是誰的錯?誰能告訴她?她忍不住掩面痛哭。
婉清對她的淚水無動於衷,「你就是裝出這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勾引他掉入你的陷阱的是不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手段這麼厲害!」
尋尋不想再說什麼了。反正她說什麼都成了狡辯,每一句話都是她無可饒恕的罪證。就隨婉清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眼前的她還是她的至交好友嗎?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心一意要護衛自己孩子,抵抗入侵者的母親。而她鍾尋尋當然是入侵者,意圖將她的孩子生吞活剝。
她和以軒早晚都要分手的,有沒有婉清介入,其實也沒有什麼差別。
「我和他終究還是要分開的,你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終究?什麼終究?你是要拖著他直到你老死嗎?」
尋尋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笑,她低聲說了一句︰「那也不用多久。」
婉清沒听清楚她說了些什麼,「不行!你們必須現在就分手,我絕對不能讓你們繼續下去,你不覺得丟人嗎?」
「那,你帶他跟你回美國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你是在跟我示威嗎?明明知道這個時候,他絕對不可能丟下你跟我走的。」兒子從小一向是認定了就不更改,比大人還固執。
「那,」尋尋頓了下,「你要我怎麼辦?」
「想辦法讓他對你死心。」
「好,我告訴他,我不再喜歡他了。」
「這樣他就信了?你是在戲弄我嗎?」
「那還要怎樣?」
「把自己嫁掉。眼前就有一個現成人選,這樣子才能一勞永逸。」
「不。」尋尋斷然拒絕。
「那至少讓以軒以為你有意嫁給別人。」婉清退了一步。
尋尋屈服了,「你讓那個……」她想不起名字了,「學長跟我聯絡吧!」
大概也會是唯一的一位吧。
她的新家在半山腰,位置有些偏僻,交通不是很方便。除了已經移民澳洲的大哥之外,她也沒告訴過別人她的新址。
葉婉清一走進大門,眼前一亮!好大的院子!只是目前看來還有些荒蕪。
「尋尋,這個院子可以蓋一個很棒的花園,有沒有請人來規劃過?」
「花園?」尋尋不太有興趣地重復一句,她只是想有一個安靜的地方隱居。不過弄個花園也好,總得找點事情做。
穿過冷冷清清的院子,她帶著婉清走進客廳。
「布置得很不錯。」婉清欣賞地打量著鄉村風格的裝備,淡雅的碎花窗簾,舒適的布沙發,牆上是幾幅水彩風景畫,楓木地板光潔宜人。
「是啊,我也覺得布置得很不錯,地點也好,才買下來的。」尋尋淡淡地回答。她根本就懶得去找一間沒有家具的房子。
現在她做什麼都懶。
「你的房子是帶家具買的?不太偏僻些?上下班不會不方便嗎?」婉清有些奇怪,這兒離市中心可還有一大段路呢。
「用不著上下班,我已經辦好退休了。」
「什麼?!退休?不會吧!你才四十歲!」
「是啊,已經四十歲了。」
上個月,她已赴完今生最後一場約會。
五年前,她辭掉了原本的工作,回到台灣找了個算是兼職的顧問工作,花了更多的時間去和陌生人約會,卻沒有一場約會可以讓她暍完一杯咖啡。
她一點也沒興趣和一個明知陌生的男人繼續周旋。
現在她已經倦了、累了。半生的尋尋覓覓,到頭來只證明她是受了一場虛無縹緲夢境的愚弄。
「尋尋,你怎麼了?」婉清無法解釋好友的改變。是的,她看來仍然年輕美麗,歲月並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可是那雙曾經奪人心魄的眸子,似乎已失去所有的光采,宛如六十歲的老婦。若非她清楚這些年來她未曾有過任何情人,婉清會以為這是失戀帶給她的創傷。
「哪有怎麼了?我才四十歲,已經賺足了退休金,可以享享清福了,不是很好嗎?」一個傻女人花了十年做了一件傻事,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談談你的寶貝兒子吧,他讀幾年級了?」
尋尋很喜歡听婉清談她的小寶貝,雖然這幾年她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他,感覺上還是很熟悉。
「軒軒念三年級了,他上學期……」婉清興高采烈地說起媽媽經。尋尋專心地听著,許久不見的笑意重新回到她眼中。
車子在婉蜒的山路上繞了許久,兩旁密密的樹叢擋住了初夏的陽光,森森綠意偶爾透出縷縷金絲。樹葉問有鳥鳴有蟬噪,還可見到毛絨絨的松鼠躲在拭瘁,半露出小小的頭,圓圓的眼楮好奇地張望著。
不過這一切都不太能引起陸以軒的興趣;他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不是十歲不是六歲,吸引他的,早就不再是這些。
究竟已經轉了幾個圈圈了?天啊,媽媽那位老同學——鐘阿姨,是何方世外高人,竟會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
陸以軒此刻有點後侮答應媽媽這個暑假先寄住在那位見都沒見過的阿姨家里,等開學再搬到學校宿舍。
唉,他應該堅持到學校附近租房子的。
如果他現在反悔的話,母親大人一定會祭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類的話——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當他是大人。
總之,怎樣都是輸。誰讓陸家是女權至上,葉氏夫人隨便一句話就好比慈禧太後的懿旨,沒有人敢不听的。
又轉了一個彎,終於停在一處小型社區。十來戶精致的建築羅列在台地上,大小相仿,各有各的風格。
車子在最旁邊的一座別墅前停下,葉婉清下了車,還來不及按門鈴,大門就已經慢慢打開了。
「婉清,你們到了,歡迎!」鐘尋尋月兌下沾了泥土的手套,招呼老朋友。
「尋尋,你現在改行當起農夫來啦?又是斗笠又是袖套的,我都認不出來了。」
尋尋微微一笑,「閑閑無事,總得打發時間啊!你的小寶貝呢?」尋尋向她身後搜尋著。她每一回和婉清通電話,話題有一半是繞著陸以軒打轉。他什麼時候長
第一顆牙,她和婉清一樣清楚。
「那麼大個兒,早就不是小寶貝了,都長得比我還高嘍!我讓他去拿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