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等侯你。
我望著戶外的昏黃,
如同望著將來。
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
你怎麼還下來?希望,
在每一秒鐘上允許開花。
我守候著你的步履,
你的笑語,你的臉,
你的柔軟的發絲,
守候著你的一切;
希望在每一秒鐘上,
枯死——你在哪里?
?????????——徐志摩
楔子
一根結實的繩索牢牢地系住兩人的腰間。
年輕的男人低頭輕聲問著比他更年輕的女人。
「怕嗎?」
「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她信賴而堅定地仰頭望著他。
「我們會在一起的,不論要等多久。」他立誓般地回答。
兩人不再遲疑,緊摟著彼此的腰,雙足離開高崖,躍向那等著他們的洶涌波濤
陰暗的小路上,冷風一陣陣地吹著,濃濃的霧遮掩著前路。跟著引路的鬼卒,他的手仍片刻不離地緊握著她的。
「待會兒,我們別喝那孟婆湯,我不要忘了你。」她在他懷中低聲說著。
「我們不喝。」可是由得了他們嗎?他抬手愛憐地輕撫著她冰冷的頰。
不論喝不喝,他都不會忘記她的。
前頭的鬼卒發現他們沒有跟上來,轉身低叱道︰「還不快點!慢吞吞的!你們以為還在陽間散步嗎?」
兩人加快了腳步跟上去。
前面橫著一座小橋,黝暗的河水從橋下緩緩流過。
一位老婆婆捧著一碗水,站在橋頭。
他牽著她的手,一步步望橋上走去。
「女的先走!」
表卒粗魯地把她扯到前面,卻不讓他跟上去。
他只好放手,眼睜睜地看著她接過那碗水。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別把忘魂湯全喝了下去。他知道那一眼的含意,輕輕點了點頭。
最後一口水留在她喉中,沒有咽下去。她趁著鬼卒沒留意時,趕緊吐了出來。
他也喝了,同樣地沒有全部咽下。鬼卒盯得他那麼緊,他還沒有機會吐出來。看守她的鬼卒已經抓著她往前奔去,他也趕忙想要跟過去。
「急什麼?你的時候還沒到!」鬼卒拽住他,讓他一步也動不了。
他心急地開口︰「讓我走!」一開口,竟將含在口中的最後一口忘魂湯給吞了下去。
她的身影已經瞧不見了,淒惶的聲音愈來愈遠——
「……你要跟上來啊……」
第一章
鍾尋尋在荷花池邊的石椅上坐下,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封信讀了起來。
嗯,寫得實在好,文情並茂,真不愧是中文系的才子。
她客觀地評論著,有點事不關己的味道,似乎這封信的收件人並不是她。
讀完信,她望著池中一枝白色的荷花發呆︰仿佛什麼也不想,又仿佛想著些太縹緲遙遠得讓她捉不著的什麼……
「嘿!就知道你一定又在這里!」
頭頂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緊接著一只手在她肩膀上輕拍了下。
「婉清,你下課啦!」尋尋向來人打招呼。
「是啊!你在這兒想些什麼?這麼出神?」葉婉清也在石椅上坐下,隨口問著,並不指望得到答案。她望著好友迷惘的神情,覺得她一點也不像是經濟系的學生,老是斤斤計較數字與圖表。
「今年的荷花開得特別好。」尋尋答非所問。
「胡說八道!」葉婉清噗哧一笑,「今年的花開得好不好,該由我這個園藝系的來評斷。告訴你,這一片荷花快完蛋了,就要被那些螺給啃光了。你沒看見到處都是那種橘紅色的外來客嗎?我看你這迷糊樣,你確定上次來學校求才的外商公司真的錄用你了嗎?」婉清取笑地說。
「養螺嗎?」尋尋回復她經濟系學生的本色,「嗯,養螺的收益肯定比種荷花來得高。不過,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學校已經窮到這地步,要靠養螺來賺外快?」
「唉呀!哪有人要吃這種螺!听說難吃得要命,根本不值一文錢!橫豎也輪不到你我替這些荷花擔心了,明年夏天我們就不在這兒了!」
「是啊,這麼快就要畢業了。」尋尋嘆口氣,「喂,你可別說你那口子打算直接把你從畢業典禮拐到結婚禮堂去吧!要知道我還是個窮學生,沒錢包紅包的。」
「放心好了,我鐵定會等到你領了第一份薪水,才扔給你一枚紅色炸彈的,那樣才符合經濟效益啊!」
「我真是交友不慎,」尋尋開玩笑地抱怨,「經濟效益該是由我來說的,我看你是近朱者赤!」
「你怎麼不說是近墨者黑?你們這一行的名言不就是無奸不成商嗎?」
「好嘛!那你離我遠一點好了,免得被我沾了滿身銅臭。」尋尋作勢往石椅邊緣挪了點,故作不滿地看了婉清一眼。
「滿身銅臭?」婉清嘻笑地往她身上嗅了嗅,「我看還是香得很,不然我們的大才子怎會數年如一日地每天給你寫情書?」她指了指尋尋手上的信紙,「看完你的每日一信了嗎?」
尋尋把信遞給她,「喏,看看吧!他的信寫得愈來愈好,將來他如果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獎金至少該分我一半。」
「小沒良心的!」婉清捏了她一把,才開始專心地讀信。
「嗯,起承轉合都有了,用詞典雅傳神,文筆流暢生動,寫得真精釆。」婉清一副文評家的姿態,「你也承認他有才氣,人又長得英俊斯文,怎麼他追了你那麼久,你一點都不心動?再談一點實際的,姜希聖肯定是做不了窮酸的。听說他們家在市中心就有一整排房子。」婉清的確不解尋尋為何老拒他於千里之外。姜希聖是她們研究所的學長,將來是要當教授的,尋尋若能接受他,總比將來在工作環境中遇見的全都是只認得錢不認得人的市儈要好。
「你該不會連他家房子市價一棟值多少,都打听清楚了吧?」尋尋有點好笑地看著她,真是皇帝下急,急死太監。
「你若真想知道,我也可以打听得出來的!」開玩笑!她的阿娜答可是姜希聖的至交好友,有什麼問下到的!
「你這麼熱心干嘛?」尋尋懷疑地問,「還沒嫁過門,就對你另一半言听計從。從實招來,是不是有人要你來當說客?」
「哪里!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你若嫁給姜希聖,他那包謝媒的大紅包肯定跑不掉!」她和尋尋是好友,她的未婚夫和姜希聖也是好友,這樣一來豈不親上加親!
「說什麼近墨者黑,我看根本是你把我給帶壞了,你比我還精打細算!」
「好了,不開玩笑了,跟你說點正經的。」
「我們剛剛不也都是在談經濟大事,有什麼不正經的!」
婉清不留情地捶了她一把,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就快畢業了,以後大家都忙,可沒辦法像這樣每天見面說話。」
「我可不是你的親密愛人,把你打是情罵是愛那一套留給你的未來老公吧!」她坐直身子,理理衣襟,開玩笑地問︰「有何指教?」
「正想請你指教一二,為我指點迷津。」
她嚴肅的神情讓尋尋忍不住笑了出來,「鐘半仙今日免費,盡避說吧!」
「尋尋,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只喜歡女生,不喜歡男生?」
「當然啦,我喜歡你勝過其他所有的男生,不是很清楚明白嗎?」
「我問的是你是不是同性戀!」她覺得尋尋不像,可她又老是拒絕男生的追求,偏偏對那些小學妹又特別的好,讓婉清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尋尋收拾起玩笑的神情,「該不會是陸子儀吃我的醋吧?」
「他是吃過你的醋。後來他跟我說,在追求我之前猶豫了很久,因為他不確定我們是不是一對。你又向來不近男色,對學妹體貼周到,對學弟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