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心里都是她……
她笑嘻嘻的抱住他的手臂任他帶著走,含情的眼眸眯了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她發出尖叫——
「哎呀,好痛!」
鄭毓廷納悶的止步,看到她手捂著額頭,停在圓柱前哀號。
他打量了近在咫尺的圓柱,「怎麼,撞到頭了?」
「嗚……」所以說走路要看路。
她可憐兮兮的悔恨樣,逗得鄭毓廷一樂,嘴唇微微往上翹。
他膽大妄為的妻,除了令他驚奇,挑釁他的威嚴,管他的閑事以外,還有使他發笑的能力。
鄭毓廷說不清自己是娶到災難,還是娶到了寶?
宋雨薔不滿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態度,抬起頭,亮出略微紅腫的前額,命令他,「幫我揉揉!」
他作勢要走,棄她而去。
「揉!」她飛速攔截,繞著他走來走去,不給他月兌身的空隙,一副無賴樣的索取他的憐惜。「揉揉!」
鄭毓廷輕嘆,鮮少展現的柔情,浮蕩在他英俊卻冰冷的臉上。「你真是比元朗還不安分。」
宋雨薔臉頰更紅了。在他眼里,她像孩子一樣頑皮嗎?
她很少對孩子以外的人這麼隨心所欲,坦露出自己率真不遮掩的一面。因為他是特別的,她才放縱自己。
在鄭毓廷手掌輕柔的揉動下,她又舒服的眯起雙眼,胸口有滿滿的柔情在騷動。
她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希望他心里永永遠遠都只有她。
「夫人,侯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她定楮一瞧,「管家,有急事嗎?」
避家不安的看了鄭毓廷一眼,回道︰「小鮑子和夫人的女圭女圭們……在後山打起來了。」
宋雨薔雙目圓瞠,「打架?」
寂靜的院子里,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孩童,緊張的氣氛隨著孩童偶爾發出的傷心哽咽,在院中逐漸蔓延。
宋雨薔巡視完好無損的養子們一遍,然後將飽含歉意的目光,移到狼狽不堪的鄭元朗身上。
只見他衣衫凌亂,頭發散亂,白女敕的臉蛋也布滿了抓痕,整個人像極了斗敗的公雞,委靡不振。
她再把視線轉向一旁的鄭毓廷,卻見他事不關己的在大樹下乘涼,手中拿著帳冊正在檢視。
唉,這家伙,自己孩子被欺負了。他也不來關心。宋雨薔用力的朝鄭毓廷咳了一聲,示意他分些心思過來。
而他只是挑挑眉,看著院門口,仿佛在說︰她再吵的話,他就走人。
宋雨薔抬了抬下巴,拉高了裙擺,暗示他︰敢跑的話,她拔腿就追。
這女人怎麼這麼纏人?鄭毓廷收起手上的帳冊,如她所願的把心思和目光都轉向那群待審的女圭女圭。
宋雨薔見狀,開心的笑了,好像他給了她無比名貴的寶物,令他心口怦然,動容至極,情不自禁的靠近她,想對她再好一些,讓她笑得更加燦爛。
「你們怎麼把元朗欺負成這樣?」面對著養子們,宋雨薔雙手擦腰,開始審問。
只見一群女圭女圭驚慌道——
「是他先欺負人!」
「他月兌八寶的褲子!」
「他還讓八寶哭了!」
此起彼落的指責聲飛來,名叫八寶的小男孩應景的飲泣了幾聲。
宋雨薔恍然大悟的舒展眉頭,柔聲問著不聲不響的繼子︰「元朗,你是故意捉弄八寶的嗎?」
鄭元朗神色復雜,搖了搖頭,還是不吭聲。
「他還偷看八寶尿尿!」控訴聲又起。
鄭毓廷不悅的質問兒子︰「你幾時染上這種癖好?」
鄭元朗小嘴一噘,好不委屈。
宋雨薔趕緊驅散了眾多孩童,只留下八寶和鄭元朗兩個表情古怪的孩子。
「好了,你們說說是怎麼回事?」等無關之人走光了,她一手抱著鄭元朗,一手抱著八寶,輕聲發問。
她臉上的和藹神情溫柔如水,使人安心。鄭毓廷閉上眼,听她的聲音,如同听到天籟,心馳魂蕩。
她尚未如此慈愛的對他……鄭毓廷霍然睜眼,望定著她,心里萌發了與她的女圭女圭們爭寵的荒謬念頭。
「元朗,你先說吧。」宋雨薔模模孩子的腦袋,套供詞。
鄭元朗見四周沒什麼人,難為情的看著八寶,忸怩道︰「他長得那樣,我以為他是女孩子,就去……和他玩。」
「真是啊,遺傳你爹的嗎?」宋雨薔馬上瞥了鄭毓廷一眼。
鄭毓廷置若罔聞,追問兒子︰「然後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不是……是八寶……我和他玩,他突然就要尿尿,一下子把褲子月兌了,我、我嚇了一跳,盯著他看……結果……」
鄭毓廷不喜歡兒子支吾其詞、神情閃爍的模樣,語調冰冷的接下話︰「結果你發現他是男孩子就惱羞成怒,向他發脾氣,欺負他了?」
「不是,他算什麼男孩子呀!」鄭元朗被父親一說,更加惱羞成怒了。「他沒有小雞雞!」
八寶听他這麼大聲一喊,受到打擊似的,嚎啕大哭。
鄭毓廷不解的看著身旁的妻子。
宋雨薔急忙將八寶抱入懷里安撫。
鄭元朗又道︰「我看他很奇怪,想看仔細一點,然後他就哭了,再來就是……他們以為我欺負他,撲過來打我。」
他並沒有欺負人的意圖,挨了打,他也很委屈。
「元朗,」宋雨薔苦笑道︰「這不是你的錯,但八寶的情況比較特別。唉,我先帶八寶回屋里。毓廷,你向元朗解釋。」
「解釋?」鄭毓廷怔住了。他一無所知,如何解釋?
宋雨薔貼近他耳邊,低聲道︰「八寶這孩子是被親人賣去當奴才的,淨身後熬不住苦,大病一場。」
「你又怎麼把他救為養子的?」鄭毓廷深邃的眼里有藏不了的驚疑。
「八寶生病時,別人嫌他用藥太多,耗費錢,把他丟了。我正好路上見了,就將他撿回家……這些事你跟元朗說。」
為什麼?鄭毓廷懶得唆。
宋雨薔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義正詞嚴道︰「教自己的孩子體貼,明白人間疾苦,是你這個做爹的責任,是男人就不要推卸,我要去安慰我的八寶了!」
留下任務,她一把抱起八寶,飛快的往屋里走去。
鄭毓廷留在原地,俯望著一臉迷茫的兒子,又看看宋雨薔遠去的背影,找不到力量抗拒她的要求。
與她的慈愛相比,他發覺為人父的自己,對親生孩子太冷酷了。
第七章(1)
一個沒權沒勢,沒錢更沒依靠的獨身女子,宋雨薔卻收養了八個毫無關系的孩子,把他們當親生骨肉一般照顧疼愛著。
反觀他,長年冷落親生兒子,漠不關心,是否太失職了?
鄭毓廷認真的審視兒子的面貌神情,把從前忽視的,屬于兒子的一切都在此刻看個仔細。
「爹……」鄭元朗被他打量得心生不安,惶恐道︰「我做錯了嗎?」
「沒有,只是你的話大概傷了那個女圭女圭的心。」
鄭元朗茫然的望著父親,感覺到父親說話的口氣多了一點溫暖,態度也多了一分耐心。
他從未和父親好好交談過,見父親的神色異常溫和,禁不住拉著他的袖子不想放父親走,盼望能與父親多相處一會兒。
「爹……那個女圭女圭為什麼沒有小雞雞?」鄭元朗天真的問。「听說只有大監才沒有小雞雞。」
鄭毓廷不習慣和孩子交淡,然而觸及兒子充滿依戀的眼神,他腦海里忽然浮現了宋雨薔的交代——
你要對元朗好一些,只要跟他笑一笑,說說話,他就會很開心了。
他胸口一緊,回憶著她的一字一句,不由自主的想配合。
他牽著鄭元朗走到大樹邊,坐在石凳上,捺著性子告訴兒子,許多兒子不了解的人間疾苦……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