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為什麼突然之間會這麼困倦?風舞心頭猛地一跳,一種冰冷的恐懼由腳底直升到頭頂,她掙扎著瞪大了眼楮,而眼前只是朦朦朧朧的一片,用盡氣力卻只能微微抬起身子,只見樹影斑斑駁駁地在窗戶上搖曳……
就在這時窗扇「吱呀」一聲,開了一扇,一雙在夜里閃閃發光的眼楮出現在了窗口,散發著猶如來自于地獄的冰冷……
和這雙眼楮對視,風舞只覺得自己似乎要被吸進去一樣,深沉的、強大的、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讓她開始瑟瑟發抖,不能,不能看那雙眼楮,風舞極力集中渙散的意識,意圖挪開目光,可是那雙眼楮的吸引力實在是太大了,在極致的恐懼之後,風舞發覺自己好像是置身在一間溫暖、有著淡淡香味的房間,一位美麗溫柔的女子用滿是寵愛的眼神看著她,而她趴在那個女子的膝前,仰著臉,滿是委屈地抱怨︰「娘,我不要去學堂了,里面的先生說的東西都是騙人的。」
「怎麼會呢?」女人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臉,風舞感到那雙手是那麼得柔軟溫暖,「覃先生可是蘇州府最好的師傅。怎麼會騙人呢?」
「怎麼不會?」風舞听到自己用稚女敕的童聲不滿地說,「他明明說女子應該遵守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可是師傅昨天看到豆童的娘打他,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是因為豆童還小啊。」女人笑著解釋。
「師傅他根本沒有說夫死從子還有什麼年齡的差別!」不服氣地反駁之後,那個童稚的聲音撒嬌地要求,「我不要學這些,娘,我不要學這些!」
美麗的女人愛憐又有些好笑地看著她,「孩子,如果你不上學堂,怎麼能知書明理?」
小女孩卻抬起臉,桀驁地說︰「書是人寫的,理是人定的,那我為什麼要遵從別人的理?娘,我要遵從我自己的心意難道不行嗎?」
女人有些驚訝地看著小女孩,目光中流露出無奈與悲哀,在她深沉的嘆息中,她將小女孩攬進了懷里,那個懷抱真是溫暖,淡淡的香味充盈鼻端……
……
「好了,你不要哭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眼中噙著淚水,故作堅強,「我會保護你,然後我一定要帶你離開這里。」
「真的嗎?」透過朦朧的淚水,她看到了少女在點頭,「我們一定會離開的,相信我,我們來打勾勾!」
「嗯!」小女孩滿是淚水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姐姐真是了不起,天下間再也沒有比她更堅強、更可靠的人了,而且她的身上也有著和媽媽一樣溫暖的香味……
……
「你根本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溫馨中忽然傳來了冷冷的聲音,頓時原本溫暖的世界一片漆黑,嘈雜的聲音,或是悲苦的、或是冰冷的、或是憤怒的……不間斷地逼了過來,「你是個累贅。如果沒有你就好了……」
「這都是怪你不好,誰讓你拖累我,到了地府你不要怨我!」
「對不起……」
「你去死吧!」
「在這里,沒有用的人只有死!」
……
「不!」風舞在一片黑暗中掙扎著,「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你是不應該存在的,只有你死了,一切就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你以為你是什麼,你只不過是工具!對于我來說,不是你也可以是任何人!」
……
「我不是,我不要做工具!」風舞痛哭著反駁,然而心中卻越來越絕望,我不要做沒有生命的工具……
「你沒得選擇!」
「不!我有!」風舞忽然痴痴地說,「我不能選擇怎樣生,但是我可以選擇怎麼死!」
「那你去死吧!」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死了就不會有寂寞,死了就不會有痛苦,那是解月兌,你的選擇是正確的……」
「對啊!」風舞听了那個聲音的話,慢慢地從枕頭下模出一把匕首,痴痴呆呆地說著,「我這就去死。」她邊說邊將匕首揚起,放到了自己的心窩,臉上也浮現出淡淡的笑容。在這寧靜恬淡的笑容里,風舞的手開始增加氣力……
而窗外的人眼楮里出現了滿意的神色,他喃喃自語︰「結束了!」
「嗤」的破空之聲帶著強勁的力道從黑衣人耳邊掠過,同時一個低沉的聲音不慌不忙地在他耳邊說︰「恐怕還沒有。」
「誰?」黑衣人充滿恐懼地問著,同時听到「叮」的一聲響,黑衣人猜測那是屋里匕首被擊落的聲音,如果剛剛那暗器對準自己的頭,那麼見閻王的人會是……
冷汗從黑衣人的額頭滲出,從沒有想過居然有人能如此無聲無息地接近他,他也從沒有如此地接近死神。這已經不是「恐怖」這兩個字所能形容的了。
「難道你在行動之前沒有打听過麼?」那個男子的聲音越發輕柔,可是黑衣人卻覺得脖子上的汗毛直立,冷汗順著脊背淌下,「你是……難道你沒有……我明明……我明明用了燻香……」
「沒錯!」那個聲音輕輕地說,「可惜那種程度的迷香對于我來說根本不管用。如果想要活命的話,我想你最好先解開你施的法術。」
那個聲音雖然輕松的,可是黑衣人還是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他慌忙答應著︰「是,是。」
「不用了。」風舞從容而又清晰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同時「啪啪」兩聲,火星一閃,蠟燭的微弱燭火驅散了黑暗。
「你怎麼……」黑衣人更加吃驚,這個女人剛才明明中了自己的攝魂術,不可能這麼快就解開的!
柳生醉借著燭光向里看了看,他發現一個長眉細目、眼光媚人,看起來狐氣很重的女子出現在了桌前。昏黃的燭火下,那張妖嬈的臉漾著淺淺的笑,讓人受惑于她的引誘,又不敢過于親近。就像是善蠱善變的九尾狐,帶著濃郁的邪氣……
第4章(2)
「風舞?!」柳生醉不敢確定地問。
「沒錯!」風舞神志清明地答應,卻將一件大氅緊緊裹在身上。
柳生醉來不及平息驚訝,緊接著又注意到里面的桌椅擺設都已經移位,那是按照五形八卦陣布置。看著這些,柳生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多管閑事了。
「不要吃驚,你的攝魂術也確實值得稱贊的。」風舞嘲笑地看著黑衣人,「不過你這樣粗陋的伎倆我都看不透的話,我早就已經死過幾百幾千次了,店主!」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將蒙在臉上的黑布取下,果然露出了店老板那張圓圓的、滿是笑容的臉,「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在你出現的那一刻!」風舞想也不想地說,「如果你在假扮這家店主的時候,看到我能夠像普通人那樣表現出吃驚或者害怕,我想你就不會這麼輕易被識破了。」畢竟風舞對于自己這張恐怖至極的臉可是很有自信的。趙十三有一句話說得很不錯,見過世面的人第一次看到這張臉都會嚇一跳,而一個客店老板不可能無動于衷,除非他以前就看到過自己。
「我說得對不對?」風舞笑著轉向柳生醉,卻發現他根本心不在焉,等到她又問了一次,柳生醉那張懶洋洋的臉上,居然出現了溫和的笑容,而她的一再詢問在這種笑容中顯得多余而又可笑。
「你果然是機狡善變,以前被你逃了一次,所以這次我一切小心,自以為萬無一失,沒想到還是露出了馬腳!」黑衣人贊嘆中略顯沮喪,「而且你中了我的攝魂術,居然還能自行解開,真是厲害,如果你能回心轉意,為無形堂做事,相信以你手中的籌碼,定能得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