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只有躲了。」柳生醉微笑著說,同時移開了視線,他告訴自己無論那雙眼楮有多奇特,也與自己不相干。
「嘻嘻……」小乞丐笑嘻嘻地看著柳生醉,「可是那樣不是更加麻煩嗎?」
「你說的麻煩是不確定的,」柳生醉笑得柔和,「我總不能用不確定的東西為難自己吧?」
小乞丐看著他似乎越來越奇怪,「你這麼怕麻煩,那麼為什麼不離開,還要留在這里和我說話呢?」
對于小乞丐的提醒,柳生醉只是懶懶地笑著,並沒有說話。
小乞丐也不等他回答,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那一籃花兒上,她彎著腰,將臉湊到了花前,滿是愛惜地看著,聞著……然後猛地抬頭,粲然一笑,「這花兒給我一朵吧。」
柳生醉呆了呆,小乞丐的臉雖然髒兮兮的,但是笑容竟然讓人感覺驚心動魄,有一種妖異的美麗。柳生醉無法說出這種感覺,心中的警鈴開始一個勁兒地提醒他離開,直覺也在告訴他︰這個女子是一個巨大的麻煩,可是他卻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呆呆地看著那抹美麗……
「這花兒很漂亮,能不能送我一朵?」小乞丐收斂起笑容,張著黑白分明的美麗眼楮央求,驚醒了怔忡的柳生醉,他看了看面前笑得純真無邪的人兒,還哪里有一絲妖嬈的氣息,收斂起了短暫的迷惑,他悠然笑著將整個籃子遞了過去,「都給你。」
「給我?」小乞丐歪著頭,臉上出現困惑的表情,「你不是要送給喜歡的姑娘嗎?還是……」那困惑的表情變成了一抹甜甜膩膩的笑容,笑容下有著小女孩的調皮淘氣,「還是你喜歡的姑娘就是我?!」
柳生醉被這近乎肯定而又直截了當的問話擊掉了笑容,一抹暗紅不知不覺爬上了他的臉,本來他並沒有這種想法,但是微微發燒的紅色卻讓他好像不再那麼坦蕩,而原本懶洋洋的臉上也透出了幾許尷尬。
「嘻嘻……笨!這麼簡單就臉紅了,嘻嘻……真是一只大笨鳥。」小乞丐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似乎頗為得意自己創造的效果,她從柳生醉手上的花籃中取出最初那朵小而繁復的女敕黃色花朵,極其愛惜地捧在手上,似乎那是無價的珍寶一般,而注視著這嬌女敕花朵的目光卻有著溢出水來、不符合她純真無邪笑臉的溫柔……
又是一個矛盾的個體啊,柳生醉看著,忍不住這樣覺得,他仿佛看到這個小乞丐似乎和那朵不知名的小花融為了一體……似乎有些荏弱,但是卻在這微寒的春天里堅強地綻放,而且綻放得燦爛美麗,在這一刻,人與花似乎散發出淡淡光芒……
矛盾而又奇特的女孩子!柳生醉如此下結論,可是當他回過神來時,那個小乞丐已經甩著手,蹦蹦跳跳地離他而去,喧鬧的街市中流淌著她如泉水一樣清洌動听的歌聲,「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菁菁者莪,在彼中。既見君子,我心則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見君子,錫我百朋。泛泛揚舟,載沉載浮。既見君子,我心則休……」
拌聲猶如帶著魔力,讓柳生醉忘記了身處何處,只覺眼前青山如黛,碧水連天,而他醉酒暢游于茫茫天地之間,只有從天上飄來的歌聲充盈著這仙境……
拌聲漸止,耳朵里又鑽進了市井的喧囂,柳生醉的耳邊還在回蕩著那歌聲,眼前也浮現了那看似清澈卻又讓人捉模不定的目光。他發現,自己遇到了一個不容易讓人忘記的女孩子,而他竟隱隱地感覺到他們還會再見。
帶著些微的惆悵,掛著悠閑愜意而又溫和的笑容,柳生醉繼續走著自己的路,每走一步,劍鞘「叮」地拍打一下青石板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隱隱地夾雜著他的低語︰真是麻煩,也沒錢買酒了……
柳生醉到到達枕霞莊時,顏開和桑柔正在花園里下棋。
一片碧水曲欄中,一座精美湖心亭下,坐著飄逸出塵的一對眷侶,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棋桌,棋桌上搏殺著黑白棋子,而對弈的顏開明顯心不在焉,當他所持的黑子落下時,棋桌上黑子又失去了一塊領地……
顏開迷茫地注視著那雙白玉一般晶瑩潤澤的手,一粒一粒往外撿著棋子,心中卻在思考著另外一件事,兩天,只剩下兩天,離那個女子約定的日期只剩下兩天,兩天之後又會發生什麼?自己真能夠保護小柔平安嗎?
他不確定,也在此時,他開始痛恨自己的無能,為什麼當初重文輕武,沒有和師傅好好學功夫,不然也不會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強烈的怨憤與害怕失去的恐懼讓他握緊了雙手,身體也不自覺地微微發抖。
「別擔心!」溫雅柔和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沉默,接著那雙晶瑩如玉的手覆蓋上了顏開緊握的拳頭,那雙手溫潤柔軟,縴細白皙,安撫了顏開煩躁慌亂的心,他向著棋桌另一側的桑柔笑了笑,知道不應該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不安的情緒,可是他也只不過是一個害怕失去愛人的凡人而已。
雖然已經知道所有的事情,桑柔的表現卻是出奇的鎮定,她那秀美雅致的臉上始終浮現著溫柔的笑意,「就算我們不能解決,柳大哥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顏開挺直了脊背,有些孩子氣地別開了臉,「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總是依靠別人來保護你。」言語中也有著賭氣。
桑柔的眼神中有了淡淡的笑意,「他不是別人,是我的結義兄長,也是你的師兄啊。」
「可是……」雖然這樣說,但是顏開心中還是不能釋懷,「可是保護自己的妻子,我不想假手于人。」
「我知道。」桑柔心中涌起感動,她溫柔地看著顏開,動情地低語,「我知道你對我的心,可是江湖上的事情,你本來就不想卷進去,你現在為了我這樣不顧惜自己,看著你為難自己,我又何嘗好受?」晶瑩剔透的淚水伴隨著婉轉的傾訴涌了出來,打濕了潔白的臉頰,猶如沾著露珠兒的茉莉般,惹人憐惜。
顏開伸出左手接住那滴淚,淚水的溫暖直接沁入了他的心底,他輕輕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嘆了口氣,越過棋桌將美麗的女子攬在了懷里,好久,他才嘆息似的說︰「你也知道師兄的脾氣,也許他現在正躲在酒館里抱怨呢。」
听了這些話,桑柔也輕輕地笑了起來,「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不知道現在是不是還將那句話掛在嘴邊?」
「肯定會。雖然他總是說那種話,人倒是很可靠。」
「听你這樣說,我可不覺得高興。」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湖心亭的頂上響起,「每次听到這種話,我就覺得好像麻煩又要增加了。」
「師兄!」
「柳大哥!」
柳生醉在他們驚喜的呼喚中出現,帶著悠閑愜意而又溫和的笑容。
「師兄,你什麼時候來的?」顏開驚喜地問。
「我還以為你不歡迎我呢?」柳生醉笑睨著顏開,似乎在說,我早已經到這里,而且你剛才的話我都听到了。
顏開俊美的臉頓時變得尷尬,他滿是緊張地道︰「那個,師兄,我不是……不是不歡迎你,你能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你這樣說難道是我听錯了不成?」柳生醉沉下臉來質問,一時間,此處的空氣也隨之變得肅殺。
桑柔一看柳生醉陰沉的臉色,也跟著緊張起來,她踏前一步想要勸慰,可是柳生醉又突然笑了起來,悠閑愜意而又溫和的笑容讓僵硬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你們干什麼這麼緊張,我在開玩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