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盯著他說︰「反悔的是小狽喔!」
「嗯,反悔的是小狽。」
他的承諾終于讓月笙破涕為笑,陰霾盡掃。
拓里笑捏了一下她微紅的鼻尖。「瞧你真是愛哭,又哭又笑,黃狗撒尿!」
她淘氣地扮個鬼臉。「就算我是狗狗也要嫁你!汪汪!」
月笙學著狗叫直往他身上蹭,拓里則反過來呵她癢,兩小無猜笑笑鬧鬧,渾然不知一場即將改變兩人命運的風暴已悄降臨……
***
雲彩被夕陽烘成桃紅色的織錦一般,輕輕柔柔地懸在天空間飄。
「月笙,我該帶你下山了。」
「不要。」
她坐在大石上看著涌泉形成的小瀑布,一點也沒有起來的意思。
瞧她噘著小嘴的固執模樣,拓里也只能陪坐在一旁苦笑。
「我知道你舍不得下山,因為明天一早你就得跟你爹娘他們回京,我們倆就會有好長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你舍不得我,對不對?」
她沒搭話,卻孩子氣地用雙手緊摟住他左臂,明示了她的依戀和不舍。
「但這晚麼了你還不回去,萬一惹得你爹娘不高興,不願意把你嫁給我了,那我們可不只是一段時間無法見面,而是永遠都見不著面了,你想這樣嗎?」
「不想!」她立刻搖頭。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月笙猶豫片刻,最終還是牽住他的手,乖乖跟著他走。
「里哥哥,你一定不會忘記我吧?」她總覺得有些擔心。
他肯定回答︰「當然不會。」
她安心了一半,卻不忘提醒他︰「月笙回去之後會多多吃飯,快點長大,里哥哥你可以早一點來娶我,不可以讓我等太久哦!」
他哂然一笑。「好,在你滿十六歲那年,我一定會用大紅花轎把你娶進門。」
月笙屈指數來,不由得愁上眉梢。
「那還要好多好多年不是嗎?我覺得我十歲就很大了,明年不行嗎?人家好想早點跟里哥哥在一起嘛……」
月笙的痴語听來分外暖人心窩,更惹人愛憐,拓里正想要設法她開心,卻听見樹林里傳來不尋常的低吼聲。
憑著他長于獵戶,與生俱來的直覺,他知道自己與月笙已成了猛獸盯上的獵物,他不加思索地抽箭搭弓,才拉滿弓,一頭老虎便從樹林中朝他倆飛撲而來--
「吼--」
「月笙快跑?」
放箭的同時,拓里也大叫著要月笙先逃命,但她已被老虎的狂吼聲嚇軟了腿,渾身不住地發抖,一步也無法移開。
因為事發太過突然,老天爺又沒幫忙,教拓里沒時間瞄準,而使得這救命的一箭只射中老虎右肩,尋常野獸或許會負傷離去,但凶猛的老虎似乎反而被惹惱了,負傷站在那不斷咆哮,正準備發動第二次攻擊。
拓里注意到月笙已嚇傻,緊扯住他衣角的小手抖得不像樣,以他的腳要逃過一只負傷老虎的追獵不無可能,但帶著已經腿軟的月笙絕對毫無機會。
為了保護月笙,他只有拼了!
沒給他再度搭箭的機會,老虎便又撲了過來,拓里一把抽出系在腰間的短刀,怒吼一聲也鼓起所有勇氣抱著同歸同盡的決心殺過去。
「里哥哥!」
看著他與那只身形足足快大上他一倍的猛虎纏斗,月笙又著急害怕,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好一會才想起該扯開嗓子大聲呼叫求救。
「救命啊!救命啊--」
她大聲尖叫求救,嗓音之大恐怕方圓數里內都听得見,但人還沒喊來就先激怒了猛虎,竟然撂下拓里不管便朝她撲去--
「不可以傷她!」
拓里大吼著攔到月笙前頭去替她擋下這災厄,頭沒被一口咬掉,左手臂卻被虎爪猛力一抓,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里哥哥!」
月笙傷心、害怕的聲音讓拓里顧不得傷口傳來的劇痛,舉刀便往老虎胸口猛刺,一心只記掛著絕不能讓老虎吃了他的小月笙,就算跟它同歸于盡也要保護她!
月笙也顧不得怕了,一見老虎壓上他身,掄起粉拳便往老虎背上一頓痛揍,又哭又叫,根本不知道老虎已經死在拓里亂刀之下,還騎上虎背想「壓死」它。
「月笙……月笙……」
連叫了好幾聲,拓里才讓驚慌的她听見了他虛弱的呼喚聲,等她滑下虎背,拓里使盡力氣將虎尸推離自己身上,一見到他渾身上下沾滿鮮血,月笙立刻又張大嘴哇哇大哭了。
「嗚……里哥哥快死了……嗚……都是月笙沒用!是月笙害的!我不要里哥哥死……我不要……」
「我不會死的,我還等著看月笙做新娘子的模樣呢!」他忍著手臂上的椎心劇痛坐起身,勉強擠出一抹笑安慰驚慌失措的她。
月笙淚眼汪汪地凝視他好一會,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跪直著身子,傾身向前在他右頰上輕印一記,然後摟著他頸項,將臉側貼在他右耳,心疼低語。
「本來月笙最喜歡娘和爹了,但是從現在開始,月笙全天底下最喜歡的人就是里哥哥,而且永遠永遠最喜歡你了!我一定會嫁給你,做你的新娘子,我發誓!」
從被她一雙女敕唇觸上的右頰開始,拓里俊顏上蔓延開一片火紅,一顆心快跳出胸腔,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
棒天,拓里就成了山上山下無人不知的「打虎英雄」了。
不過,英雄受了重傷,那晚又下了一夜夾雜著巨大雷聲的滂沱大雨,山路泥濘濕滑,使得他錯失了下山送別的機會,就這麼和月笙分開。
不過听他爹當送月笙下山後回來,原本一直不怎麼認同這件婚事的月笙她娘,在听說他拼死為了保護月笙而與虎搏斗的經過後,對他是又謝又夸的,似乎是已經認同他這個「女婿」了,讓他多少也較安心了一點。
而這一晃眼就又過了四天。
算算路,月笙一家人應該還在返京的半路上,而拓里已經害起相思了。
「在發什麼呆呀?」
娟娘端著藥湯進來,瞧兒子魂不守舍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發呆,心中早已有數。
「月笙那孩子實在是長得討人喜歡,嘴巴又甜,難怪你那麼喜歡她了。」
「娘!」他害臊地紅了臉。
「真的還怕娘說!」她笑糗了兒子一句,先讓他自個兒端藥喝,又有感而發地坐在床邊說︰「不過,有件事娘不說,你自己心里也應該有個底,月笙她家在京城里是做客棧生意的,她又是獨生女,養尊處優是不用的了,她這會年紀還小,等她大了也說不準會不會嫌棄咱們家生活清苦,不願意嫁過來,你可別太死心眼啊!」
「我相信她不會變的。」
看著兒子篤定的眼神,娟娘慈愛地模模他的頭,微笑說︰「說得也是,我這兒子那麼出眾,小小年紀就成了打虎英雄,那麼英武、勇敢的女婿可是世間難找,符家不巴著緊點可是他們的損失呢!」
「娘……」
拓里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娟娘把藥碗放回桌,坐回床邊繼續和兒子閑聊,卻忽然听見丈夫喊門的聲音。
「咦,爹不是要拿那張虎皮進城里賣給皮貨商嗎?」拓里覺得有些古怪。「他出門不過才兩個時辰,光下山過村進城就得費那麼多時間,更甭說要來回了。難道是忘了什麼東西在家?」
「我看八成是!你休息會,我出去看看。」
娟娘離開兒子房間,三步並兩步地跑去開門,卻見丈夫慘白著臉,扛出去的虎皮又給扛回來了。
「怎麼了?」她直覺不是忘記帶什麼東西出門那麼簡單。
「船……船翻了……」青元一听到消息便折返回家,一路快跑讓他到現在還猛喘氣,說話斷斷續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