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華流見他嘴角含了一縷笑,這才起身,「你好好休息。」他轉身要走,廊道上卻傳來急促腳步聲,伴著低叫——
「祝公子!祝公子!」
他走出房,燕子嗔走在後面。
見到兩人,小跑的店伙計扳著窗子匆匆剎住身形,急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祝公子,花老板花老板家出事了!」
「什麼事?」祝華流將「隱侯八詠」遞給燕子嗔。
燕子嗔默默接過。了解窟主的人都知道,窟主有兩柄劍,一柄名為「上藍無刃」,劍如其名,劍尖一彎銀藍細如新月,雙鋒無刃,割肉不見血,但並不表示殺不了人;另一柄即是他手中的「隱侯八詠」。窟主日常練劍(或練字)時,比較喜歡用「上藍無刃」,外出時則多用「隱侯八詠」。不過,當窟主無劍在手時,通常表示他心平氣和沒有殺意。
「是鯨蜃宮。」店伙計雖然氣喘,陳述卻條理分明,「剛才我去東街的面粉鋪提貨,卻看到鯨蜃宮的人一路沖向花老板的小店,帶頭的是臉上掛紗的青欞絕妙。我怕出事,就跟在後面。她們一到花老板的小店就拔劍要挾,說今日不交出姓習的就要花老板好看。」
听完,祝華流不動。
他不動,店伙計卻焦急萬分,「公子公子,我屬下就是瞧鯨蜃宮的人厲害,屬下不是對手,這才跑回來求救。要是再不去,只怕花老板支持不了多久。」
「她自有辦法。」淡淡搖頭,他仍是不動。
「可」店伙計差點抱他的大腿哭起來,「可青欞絕妙這次玩真的,她說要是今日搜不到姓習的,就殺了花老板引姓習的出來。」
店伙計向燕子嗔求助︰「燕公子你看」
燕子嗔撇嘴,回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你們為什麼這麼關心花老板一家?」祝華流凝起眉頭。這是他一直搞不懂的地方。
「因為掌櫃的說您和牙牙姑娘交情匪淺啊。」店伙計哭喪了臉。
又關謝三的事?祝華流眉心擰緊,拂袖邁開步子,方向店伙計吐了口氣,快步跟上。
掌櫃的沒說錯,化地窟主雖然面上冷冰冰,可他真的很重視花老板啊。瞧,他不過慢了幾步,化地窟主已經施展輕功跑得沒影了嘿嘿
第八章聖女守教,教主守律
店里一片狼藉。店門東倒西歪,斷掉的一截上還有腳印,明顯是非自然斷裂。
花水然正舉著板凳抵擋一名侍女劈向她的劍,花牙被她護在身後。那個可憐的板凳已經被劈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兩條腿和半截破板連在一起。
「青欞姑娘,你」舉著板凳腿趕快擋一下,花水然憤憤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實在忍不住侍女亂劈的劍,她伸腿給了一腳,正好踢到侍女的腳踝。趁著侍女動作暫停,她拉著花牙退到破門邊。
是江湖上最近太平靜了嗎?還是鯨蜃宮的人都那麼閑?為了一個男人,有必要弄出這些麻豆?呃她是說麻煩。
武功她不是不會,但為了能平安在這里生活,她還是不要強出頭的好。身為百姓,遭了麻豆她是說麻煩,通常要報官。好在她有先見之明,遠遠看到沖來的這群凶神惡煞她就請鄰居去衙門報了官,擋了半天,官差應該快到了。
正想著,門外一陣呼喝︰「住手!」一隊府衙官差沖進來,為首那人掃了一眼,眼角往上一吊,「好大的膽,誰敢在太平府搗亂,當咱們都不在嗎?」
「陳爺!」她拉著牙牙縮到官差後面。因為隔壁老康叔的兒子在兵營的關系,加上他們鄰里之間還算和睦,借老康叔兒子的面子,她和衙里的陳差頭也算認識。官字兩個口,供一供總比得罪好。何況,大家都住在一個城里,低頭不見抬頭見,她沒有大金大銀去賄賂,平常時候包些新鮮的糯米圓給他們,也虧不了多少。
「喲,花老板啊。」陳官差扶刀挺腰,差問十足十,「什麼時辰了還有人鬧事?你一個婦道人家,難道惹了什麼麻煩?」
「民婦也不知道啊,陳爺。」她緊緊摟住花牙,「他們突然沖進來,說要找一個姓習的人,民婦哪認識什麼姓習的。他們二話不說就開始砸店了。」
「是嗎?「陳官差看向白紗掩面的青欞絕妙,「你們是什麼人?來太平府干什麼的?」
青欞絕妙也沒想到官差會來。她黃昏來這里,就是因為侍衛探到花水然買了幾件男人的衣物。她知道花水然是寡婦,家中沒有男人,如今突然買男人的衣服,擺明了習非酒躲在她家里。她自小被青欞夫人寵著疼著,性子傲驕,不滿陳官差說語氣中的不敬,嬌斥︰「大膽,本主找人輪得到你插嘴!」
這話花水然抱著女兒退退退,退到角落縮起來。
陳官差被嗆,愣了一下,臉上一陣青青白白。他大怒拔刀,「大膽刁民,乖乖隨本差爺回衙門記個事。如果反抗,就是亂黨賊子,差爺我就讓你們吃一輩子牢飯。兄弟門,拿下!」
他一揮刀,官差沖上去,鯨蜃宮的人仗劍迎上,也不是吃素的。
丁丁當當,雙方在小鋪子里開戰。可能地方太小,雙方不約而同移到街上去。立即,街上那些準備回家的百姓三三兩兩縮在一起看難道的黃昏大戲——官兵捉強盜。
闢差的武功與鯨蜃宮差別過大,沒多久便被打趴了。但是,另一隊巡邏的官兵正朝這條街走來,見同服的差人在此拿人,立即友愛地沖上來助陣。丁丁當當,丁丁當當,街上又是一陣熱鬧。
殘陽掙扎著惺忪的睡意,終于忍不住合上了眼楮。家家戶戶點起了夜燈,太平府籠罩在星星點點的暈黃中。
青欞絕妙被官差纏得火起,眼角瞟到縮在門角的母女,一時怒火攻心,仗劍刺來。她衣衫如紗,身姿優美,自官差頭頂掠空而過的縴影翩然妙曼,正合了曹植那一句「翩若驚鴻,宛如游如」。
旁觀者看呆了,花水然卻心知不妙。她以破門板擋下這一劍。 !門板斷了又斷,徹底無用。青欞絕妙美目一轉,直劍挑向花牙。
「不。」花水然護住女兒就地一滾,滾下台階,狼狽異常。好在她門外的台階只有兩層,再多了,她這把骨頭可受不了。這女人真是麻豆她是說麻煩啦!
只須臾,青欞絕妙的劍再度刺來。她護住牙牙,準備側身挨下這一劍。
小傷等于無嘛。
劍尖在劃過花水然手臂的前一刻突然偏了方向,似乎空氣中有一只無形的手將劍彈了一下,讓劍道偏離了原來的軌跡。
花水然突然「啊」地驚呼,視線越過青欞絕妙看向遠方的屋頂。青欞絕妙定住身形,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見深藍近黑的天際下,一道修長身影佇立在檐頂上,雙手抱臂,一道劍晾斜斜融在身影之中,長發隨風揚起,容貌在燈火之上若隱若現。
「非酒!」青欞絕妙掠空追去。那道身影見她躍上屋頂,突然一沉,消失。青欞絕妙哪還顧得上花水然,施出鯨蜃宮的獨步輕功追去。那些侍女侍衛見主人離開,也紛紛架開官差躍上屋頂,一時輕妙身姿滿天飛舞,將那幫官差看得眼花繚亂。
強盜走了,官兵也沒用了。花水然謝過陳官差,等他們離開後開始收拾鋪了。
砸得真是徹底她嘆氣,見牙牙牽著她的裙子一聲不吭,蹲下來模模她的頭,「有沒有哪里痛?」
花牙出奇的乖巧,剛才動亂時也沒有哭叫吵鬧,如今只剩下她和娘親,不由小嘴一撇,淚眼汪汪,「娘,他們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