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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29頁

作者︰針葉

此話未免強人所難,印老太君看了他一眼,視線移向藥碗,沉吟不語。

印班兒听了印楚萇的話,忍不住吼道︰「這碗藥不按君臣,你根本是個庸醫!」

庸醫!

庸醫!

庸醫!

聲音響亮,落字鏗鏘,有繞梁三日之勢。

「哦——」尾音如兔毫一掃,長長拖出悠然的調子。水墨雙眸乍然一亮,浮出的興味再明顯不過。眾人心驚翁曇的反應,暗暗警戒,卻听他反問︰「請教這位印鮑子,你所謂的‘醫’應該是什麼樣子?」

印班兒頭一抬,胸一挺,正要開口,印老太君的鹿頭杖在地上用力一杵,「咚」一聲嚇得印班兒吞回聲音,比雷公打的驚天霹靂雷還要管用。

翁曇不為所動,就算印班兒縮得像乖乖的小老鼠,他仍然追問︰「請賜教,印鮑子。」話語一頓,又清晰地補上一句︰「印、三公子。」他的記憶並非不好,要認人也不是難事。

印班兒雙唇緊抿,在太君的威嚴下完全不敢開口,可他又心中不服,萬分委屈,狠狠瞪了翁曇一眼。印楚萇拉了他一下,將他推到身後,代他回答翁曇的質問——

「翁公子,所謂醫,濟人為急。昔人有雲︰不為良相,即為良醫。觀人相,識人病,知道用什麼藥除掉這種病的人,是醫者;知道用什麼藥讓這個病斷根的,是醫師;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將這種病謗從人體中完全引出來,徹底治愈,是醫尊。」

翁曇拊掌笑道︰「若是斷掉病源,讓人以後永遠不生這種病,是什麼?」

「是醫仙。」印楚萇坦然與他對視。

「人就是人,學習醫術,不過知淺知深,知偏知全,怎麼無緣無故就成了仙?呵……」翁曇一掃眾人,收了笑意,「老太君的病癥如何,想必你們都知道,也請過大夫。」

印氏一門齊齊沉下臉色,印麟兒倚在老太君身邊,袖下的手緊緊一握,靈妙美目一絲不轉瞧著那蒼發妖顏,有緊張,也有希冀。

「夜半心悸,不是什麼太難治的病。」他似察覺到她的視線,墨色眸子徐徐一轉,向她瞥去一眼,唇角淺淺揚起,繼道︰「大夫查不出心肺有何問題,只當老太君年事過高,體質漸差也很正常。不過麟兒發現的問題不在正常之例。」

印家子孫的臉色更沉了,不約而同想起三個月前的那一晚。那天,麟兒夜半睡不著來到太君房外,見房內仍有燈火,以為太君還沒睡下,便進屋向太君道安,沒想到進去一看,太君呼吸全無,心跳停止,她嚇得將眾人全部叫來,不料過了半刻工夫,太君悠悠醒來,對他們全部出現在房內大感意外,竟不知自己心跳停止過。

城內城外請了無數大夫,都說查不出異狀。請來聖手神農楊太素,他老人家也是全然無解,冥思苦想頭發都抓白了,最後還是太君轉對他寬言相勸,把他打發了回去。據說楊老人家臨走前手握重拳發誓,回去一定要找出相似病癥為鑒,以醫治太君。

唉……數十聲嘆息同時響起。他們已經束手無策了,只得听麟兒的提議,請雪彌勒前來一試。

「莫非翁公子以前見過這種病癥?」印楚萇試問。

「沒有。」翁曇勾起鬢邊一縷蒼發,夾在指間繞了繞,仿佛回想。片刻後,他的視線定在門外一點,漸漸恍惚,隨之吐出的話語輕緩且清晰,不知是對眾人說還是對自己說︰「老太君的脈象白天正常,入睡之後卻有些怪異。一般情況下,脈隨心動,熟睡後,她的心跳由慢變快,再變得急促細弱,隨後突然慢下來,直到停止。過一段時間後,心跳又緩緩恢復過來……」

印班兒一時忍不住又跳了出來,「你……你怎麼知道?」

翁曇盯他半晌,忽地別開眼,捂嘴一笑,「不告訴你。」

印班兒一口氣嗆在喉嚨里,既咳不出來又吼不出來,霎時漲紅了臉,袖下拳頭捏得死緊。沒想到側方迸出一聲脆笑,擺明了嘲笑他一般。他氣憤地轉瞪過去,笑出聲的竟然是……

「麟兒!」印老太君適時出聲,止了小孫女的笑。可當她想起剛才兩人如總角小童般的對話,一時忍不住也彎起了唇角。瞪了印班兒一眼,她向翁曇道︰「翁公子,這碗藥老身一定會喝。老身只想知道,老身得的究竟是什麼病?」

「不知道。」

「……這藥……」

「有毒。您喝不喝?」他的話沒嗆到印老太君,卻把一干印氏子孫嗆得臉色發白。

印老太君淺笑搖頭,端起藥放到嘴邊。

「太君!」印氏子孫驚呼上前,想攔下那碗藥,不料印老太君動作更快,一口氣喝下藥,未了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瞪向自己的子孫,厲聲道︰「放肆!你們怎可失禮于人前!祖宗的教訓你們全都忘了是不是?翁公子是你們請回來的,既然請了回來,你們就應該相信他能夠治好老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麼淺顯的道理你們會不懂?」

眾人不敢吭聲。靜了片刻,中年發福的印家長子印戲田輕道︰「娘,我們也是關心您。」

鹿頭杖用力一跺,印老太君冷哼︰「你們這是關心我?你們是希望我早點死。」

「娘——」印戲田百口莫辯,嘆氣搖頭,不敢再說什麼惹老太君生氣。

印麟兒扯扯老太君的袖子,不依,「太君,太君,您眉壽無疆,永持北海樽!」

「還是我的麒麟兒乖!」印老太君攬過小孫女拍了拍,厲色略略緩下來,恢復了慈眉善目。

印麟兒借太君看不到臉的錯角,沖翁曇吐吐舌頭。

他靜靜看著這一幕,水墨色的眸子微微蕩漾……

耐心地等眾人情緒平靜後,他才又道︰「老太君,我還有三碗藥給你喝。三天後一碗,隔五天後第二碗,第三碗的時間,要看你的身體狀況再定。」

印老太君點頭同意,竟也不再追問她的病情病因。隨後她問了些住不住得習慣之類,便在子孫的簇擁下離開了川閑居。出門之後,翁曇見印麟兒悄悄扯了一下印老太君的衣袖,指指前方的印班兒。印老太君會意,叫住了印班兒,嗔道︰「班兒,祖宗祠堂有一個月沒打掃了,你進去。三炷香之後才可以出來。」

「三炷香?」印班兒叫得無比淒慘,讓听者忍不住掬一把同情淚。

印老太君橫眉,「難道你想四炷香之後出來,嗯?」

姜,永遠是老的辣。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趁著印班兒沖過來大叫「太君我沒錯,一炷香好不好」,印麟兒借機放慢腳步,漸漸落在眾人後面,直到一群人走遠,她才嘻嘻一笑,蹦蹦跳跳轉過身,跑回他身邊。

「曇,你怎麼知道太君的心跳?」

他也不隱瞞,「我每晚拈一個時辰的脈。」

「太君睡下之後?」

「對。」

「你偷偷溜進太君房里?」

不算溜吧,雖然他不是從大門走進去的……避開這個問題,他轉問︰「麟兒,你們兄弟姐妹自幼相處和睦?」

奇怪他為什麼這麼問,她應了一聲「是」。

「當真?」

她的手背在身後絞了絞,點頭。盯著鞋尖看了半天,听不到他的聲音,她小心抬頭,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嘿嘿……」她笑。

連說謊都不會掩飾……他心頭微嘆,徐徐垂下眼簾,無意再追問印愛的事。高門大戶,人丁繁盛,表面上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可背後有些什麼誰也不知道,可能是利益之爭,也可能是經年積怨。她在他前面一向無所保留,喜歡什麼討厭什麼表現得非常明顯,一旦涉及到印愛其他人她就會垂頭發呆,不見得會岔開話題,但會沉默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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