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良到底做了什麼?」
向來少有喜惡的少良,並不喜傷別人的心,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事能叫父親氣成這樣.
「離.家.出.走!」艾福郝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道︰「你敢相信嗎,都二十五歲的人了,居然還來留書出走這一套!」
艾伶聞言睜大眼。「少良他……他離家出走?」
從小到大,嚴少良可說是標準好學生.好兒子.好寶寶的模範典型,他的生活從來沒有一絲的差錯。
她實在很難把腦海中那個乖巧听話的兒子,和離家出走這種強烈的抗議行為聯想起來。
「今天早上,他的秘書在辦公室里發現這張紙條!」艾福郝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明顯被揉爛之後,再攤平的紙條。「你自己看看!嚴仁杰教出的好兒子!」
艾伶接過紙條,快速的看了一次,再看第二次,看到第三次時,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你還笑得出來?」艾福郝捂著心口,拍打著沙發。「你們一家三口,存心要活活把我氣死是不是?我不管!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定要把少良找回來!否則的話,一個月後叫嚴仁杰到我的公司來報到!」
語畢,他怒氣沖沖的離開。
艾伶低頭看著手上的紙條,微笑在臉上泛開來。
只見飛舞的字跡在白紙上寫著︰
除去惱愁,身涼心安,勿尋!
這孩子.終于開竅了。
一直以來,他的乖巧雖然是父母的安慰.卻也是他們的煩惱。
安慰的是,辛苦拉拔一個栘子長大,他的孝心讓兩人覺得苦心沒有白費;煩惱的是,他向來乖巧听話,別人要他做什麼,他便照單全收,幾乎像個機器人一樣,只會接受指令,而不會自己思考。
這是他自懂事以來.第一次的反抗,意味著他終于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不再是父母捏在手心里的寶。
只是……想起父親臨走前丟下的話,艾伶又笑了。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對丈夫而言,到底算幸或不幸呢?
***
幸或不幸?
當然是不幸呀!
當嚴仁杰听到愛妻轉述岳父大人的活時,險些暈倒。
想當初,他不惜和岳父翻臉,正是因為不想接下那燙手山芋。想想,那麼一大間公司耶!要做上頭的決策者,那有多忙呀?
對就算和妻子分開一個小時,都覺得如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愛家男人而言,像這種忙碌的生活簡直是人間地獄,他是連想都覺得恐怖。正因此,當愛妻說要讓少良到岳父那邊去學習.他雖不贊同,卻也還是答應了。
沒想到……那個從小到大,他說一不敢說二,叫他往東,不敢往西的乖兒子,居然落跑?
幾乎花不到三十秒的考慮時間,嚴仁杰便馬上果決的作出大義滅親的沉痛決定。
但是人海茫茫?雖然不怕找不到,卻是極費時間的事。
他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時間。
岳父大人只給他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感覺好像很久.其實卻是眨眼即過.他不想冒任何的險,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征信社幫忙。
他就不信沒辦法把那個死兒子逮捕歸案。
不要怪他父子薄情。
想想,少良才幾歲,人生正長呢!可她已走過大半個人生.哪有時間浪費在岳父大人的公司里?
主意既定,便馬上付諸行動。
看著面前斗大的「柯南征信杜」五個字,幾條黑線從他頭上面了下來。
這是隔壁李女乃女乃推薦的,據說她的貓狗走失,都是靠這家征信社給找回來的。可是瞧這寒酸的辦公室,實在教人對其能力起疑。
不過,和負責人談過之後,他的印象也隨之改現。
男人自稱方人杰,和他差不多年紀、一听他說完,便馬上問了一堆間題,做了一堆筆記,開且分析了各種可能性.瞧來很是專業。
「你一定得在一個月之內.把我兒子找回來。」
「沒有問題。」方人杰自信滿滿的道,「你等我的消息吧!」
***
這會被尋的人工快快樂樂的享受平凡之樂.自有記憶以來,嚴少良從不當像現在那般感覺自在過。
今天早上,當他從睡夢中醒來時.第一眼映人眼簾的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房間擺設。
不同于嚴家的溫暖,也不同艾家的華貴,這個房間看來就像屋子的主人一樣,簡單樸素。
他並沒有立刻起床,反而轉身抱住厚重的棉被,微笑起來。
從小,他一直非常的听話.父親要他學烹飪,他學了;母親希望他讀商科,他讀了;外公希望他接掌艾家的事業,他也乖乖照做了︰就連交朋友或談戀愛,他也是個很好操控的人。只要別人說出對他的期望,他便會盡力去達成,並且做到最好。
他的人年幾乎像是為了別人而活。
好友曾經問過他,這種人生有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為別人而活?
當時他只是微笑不答。
對其他人而言,一個被別人的希望所操縱的人生之所以難以忍受.那是因為他們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目標、就算沒有理想目標,也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當別人的希望和自己的相抵時,大部分的人部會選擇自己的,所以他們拒絕被別人左右。
可是他從來沒有過,不管是物質上或精神上,從來沒有一樣東西是他非常想得到.認真去追求的。
因力沒有,沒有目標,所以別人要他做什麼,他都覺得沒有差別。也就是這樣,二十五年來,他遵循著長輩的期望,選擇了他們希望他過的生活。
原本,一切都如常。
他進入外公的公司,從基層做起。
一開始.同事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他快速的晉升,短短三年內,他從一個基層的小職員,一路直升到總經理,流言也就跟著他的升等四處而起。
俗話道︰人言可畏。
他雖然對別人的閑言閑語毫不在意,但是不可否認,那些謠言造成的影響.的確對公司是很大的傷害。幾個足以左右公司決策的高級主管,聯合起來排擠他,只要是他提出的改革和想法,全部以執行困難柔性否決。
他花了數月的時間與他們周旋.又憑自己的實力替公司一連接了三筆大生意.才終于化解了這次的危機。
外人贊美他是天生的商業人才,他卻在和高級主管達成和解的那一天,頭一次有了想逃開的念頭。
他不快樂?很不快樂,那是他從小到大頭一次有那麼強烈真的感覺。
或許也是天意,就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一通電話.那是他大學時的好朋友——孟浩維打來的。
浩維並不知道他現在已是大企業的總經理,興高采烈的說著他打算開一家咖啡店,想請廚藝精湛的他合資,由他掌廚.自己則負責其他。
以嚴少良當時的身價,不要說是合資.即便是無條件的替朋友開一家店,也是輕而易舉。
他本來只是打算資助.但是念頭一轉,心里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道︰何不答應呢?
是呀,何不答應?反正他現在的生活並非自己想要,當一個人有了其他的目標,就沒辦法再依照別人的期望而活。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錯過了這次的機會,或許就再也沒有辦法逃月兌。
于是他答應了,隔天他便收拾行李離家出走。
對他而言,這是個非常新鮮的經驗,所以他並沒有直驅好友的家,反而坐著公車一路走走停停,就像觀光客一樣,只要看到吸引住他的目光的人事物,他便停下來走走看看,直到滿意再上路。
被一個女子雇用,實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事。